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厨师,他的死,却引发北京大学众多师生的纪念。同学们自发地写纪念文章,发传单贴海报,举办募捐活动。北大一位副校长说:这是北大学子第一次为一个普通员工办募捐。
惜别,北大厨师
在李建华去世前,能叫出他名字的人并不多,一些相熟的北京大学的同学也只是笼统地叫他“小鸡炖蘑菇”大哥。
小鸡炖蘑菇是李建华每天必须要做的一道菜。这位34岁的年轻厨师,是个来自吉林四平的临时工,已经在北京大学农园食堂二楼4号“风味锅仔”档口干了5年。
有人为了这个不到一米七、略矮胖的师傅,专门跑到农园食堂吃饭。并非因为这里的小鸡炖蘑菇有多特别,如果硬要找出些与众不同,就是这位师傅每天要说六百多句“你好”、能记住常来打饭的那些同学的口味,而且不管有多忙,总是不忘叮嘱一句:“端稳了,小心别烫着。”
直到9月的最后一天,这张总是乐呵呵的笑脸突然从档口消失了。那天早上,李建华像往常一样起床上班,突然一阵抽搐,突发脑溢血一头扎在床上,抢救5天后,再也没有醒来。
得知这一消息的同学,开始自发地在校园BBS上发文纪念他,并为他的亲属捐款,3天之内募集6万余元,近3000人参加。北大一位副校长说:“这是北大学子第一次为一个普通员工办募捐。”
李建华的确太普通了,在他去世后,连人们想追寻他生前的片段,都显得不太容易。“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平时谁会留心记住一个普通人的点点滴滴呢。”餐饮中心一位工作人员这样说。有同学到农园食堂打听李建华“具体的事迹”,食堂领导也只能摇摇头,“就是这些啊,每天都干这些活儿。”还有记者来采访问“李师傅的办公室在哪儿?”“哪有什么办公室,档口就是他的办公室。”工作人员说。
但同学们还是试图拼凑出这位只留下一张照片的食堂师傅最后的形象。“有一次吃小鸡炖蘑菇卡里剩的钱不够了,就不想要米饭了。然后打卡的哥哥说算了吧,下次再算。”“李师傅记忆力很好,我随便在排队的人中指个人,他都知道点了什么。”“有一次去那儿吃咖喱牛肉饭,师傅皱着眉头说:‘没什么肉了,明天多给你点儿。’第二天我又去了,师傅指着那些盘子说:‘你随便挑。’”
2006年,李建华刚来北大时还是一名切菜工,他每天枯燥地切掉两百多斤大白菜。可农园食堂厨师长周彪很快就注意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不仅干活麻利、悟性高,而且“切出来的东西像样儿”。两年后,李建华升职为领班,带着其他3个员工,撑起农园食堂的4号档口。
李建华的档口不仅有小鸡炖蘑菇,还有红酒炖牛肉、铁板饭和锅包肉。他喜欢琢磨,经常在休息时向周彪借《中国烹饪》杂志看,有时还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尝尝别人的手艺。每年放假,李建华回老家时就留心家乡菜,锅包肉、溜肉段这些地道的东北菜,都是他“带”回来的。他开发的红酒牛肉,还获得了2009年“北京大学十佳菜肴”称号。
每一道新菜都要试验几次才能成功。开发双菌肉片时,一开始,李建华只是用清水炖,但同学们的反映并不好,他自己在休息时又试了几次,最后发现把小鸡炖蘑菇的汤煨在双菌肉片里,再放在小火上炖,口感最好,而且还能节约成本。
一份小鸡炖蘑菇4元,一份咖喱牛肉饭6元,许多同学说,李师傅的窗口是农园食堂性价比最高的,一到高峰期,总要排起长队。
最忙时,李建华站在10个火眼儿跟前,炖蘑菇、炸肉段还得兼顾铁板,米饭是不是没了,白菜焯好了没有。可忙成这样,他还是笑呵呵的。
“小妹,今儿吃点儿啥呢?”有时,不等别人回答,他就继续一个人欢快地说,“今儿吃个红酒牛肉吧,今天的牛肉特别好!”
看见学生拿着笔记本电脑又端着小火锅的手抖来抖去,他的嘴里发出了一串“哎哟哟”的声音,“别烫着”。看着减肥的女同学只打一两米饭,他总会叮嘱“大中午的,多吃点儿。”
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李建华说起话来就像在演小品。在同事的印象中,他挺幽默,有时又挺淘气。开早例会时,他总踮着脚走路,因为“这样不会显得太矮”;午休时,他还喜欢给同事讲笑话。
就算只是站在档口里机械地重复卖饭、打卡,他也总能在等待加热的那几分钟里找到和学生之间的话题。有人回忆起一次去吃小鸡炖蘑菇时,李师傅拿出厚厚一沓复习资料,上面有一些厨师考试的多项选择题,那时正是期末,“你们考试,我们也考试,都要加油哦”,他笑着说。别人在那几分钟里教了他几句英语,作为报答,李建华开玩笑说这顿饭由他“埋单”。
“他不是寂寞的人,他挺浪漫的。”跟他搭档了3年的史大姐这样说。
“你看”,史大姐朝如今仍贴着募捐海报的四号窗口抬了抬下巴,那上面有一张李建华穿白色工作服微笑的照片,“笑得那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