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学校培养医学生重技术不重人文(2)
都忙论文去了,谁还管人文
一些学校医学人文教育的缺失仅是一方面。“医德的教育与传承更多地在医院这样的社会课堂上断了线,没有人,也没有环境给年轻的医生讲‘医乃仁术’。”一位急诊科主任对袁钟说。
事实上,医院的考核内容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医学院的教育方向。
当前,不少医院虽然有相应的医务人员医德考评制度。“但多是摆设。”首都医科大学教授李方正(化名)说,很多医德考评由自我评价、科室评价、单位评价三部分组成,但仅从这三部分考核来看,“自己不给自己说坏话,科室同事彼此之间不说坏话,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单位领导则只盖个章”,缺乏患者评价的医德考评很难具有可信度。
“即便是有较为真实的医德考评,也未必能倒逼医德的进步。”丁香园创始人李天天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这一问题的症结在于当下的医院管理制度。常和一些三级医院打交道的他说,国内不少医生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来看病,另外三分之二的时间多用来搞科研和教学,“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医疗之中”。
一位三甲医院的老教授告诉李天天,他每天除了8个小时临床诊断、预定手术的上班时间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放在文献阅读上。这位老教授说,他每个月要读一百篇全英文的论文,平均一天三四篇,“一篇读下来,一个小时都算快的”。
李天天告诉记者,在公立医院中,院长之间比拼的一是论文发表的数量,二是医院当年的收益。前者是看院内的医生能发表多少篇论文,后者则通过每个科室的“翻床率”即一年能看多少位病人来计算。医院院长通常会把科室主任叫到办公室,单独分配任务,“你们去年是100万,今年就150万吧,多了?130万。”科室主任还要当着院长的面签下责任状,如果完不成创收任务,“下一届主任就不要再干了”。
“如果花上30分钟看一个病人,医生和病人都愿意,但是,谋求创收利润的医院领导不乐意。”李天天感慨,医生看病渐渐取代看人,看病则成了出效益的流水作业。这也是医德教育难以开展的原因所在。
人文这条腿瘸不得
袁钟认为,一段时间以来,医学院校的人文教育和医院层面的治疗成了两张皮。在不少医生和医学生眼中,医德在实际医疗工作中作用不大,于是,学生不爱学,老师也不好好教。
这实际上是一个误区。袁钟说,医德对于实际的医疗工作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医学界的一句名言“医疗有时是治愈,经常是帮助,却总是抚慰”,便是最好的佐证。当然,“有说服力的医德教育并不是单纯地说教,更是要在医疗工作和实践中进行。”
“一次见证死亡的经历就够了。”进入浙江某三甲医院工作后,白俊翔有了新的感受。当他看到病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才知道医生的担当何在,尤其是他在重症监护部门轮岗的那段时间,更是了解了医生在患者心中的地位。
一个医科学生曾对全国政协委员、吉林大学医学部博士生导师迟宝荣说,尽管在临床技能中心的模拟人身上做过多次训练,但是当他第一次走进病房碰到“活人”仍旧十分紧张,结果额头上的汗都滴到病人的肚子上。病人擦了擦肚子上的汗,递了纸巾给他,这位学生竟未能察觉。当病人第二次把纸巾举到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
后来,这位学生才知道,多亏自己进门时对病人说的那句“我是实习医生,做检查的时候如果您有什么不舒服,请告诉我”。病人对他的紧张不仅没有反感,还不停安慰他说,“小伙子,别着急,慢慢来。”
另一位实习医生的经历更是让迟宝荣记忆犹新。这位学生要照看的是一位眼睛失明的农民老伯,做超声波检查时拄着拐杖,每次都需要人搀扶,这次,轮到了这位学生。检查结束后,老伯对他说了一句,“小医生,你的手很温暖。”这一句看似冷不防的话,让这位学生差点哭了出来,因为整个检查过程中,他除了一直牵着老伯的手,扶着他以外,“我什么都没做。”
原来,医生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对患者的心情乃至治疗产生影响。
“缓解医患矛盾,关键在于沟通。”迟宝荣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要让医生和患者形成良性的沟通,需要医生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过硬的专业技术;二是良好的职业道德。尤其是后者,医科学生要通过实践中的医德教育来领会,实习时,除了注重临床实践,还要通过切身经历来感受沉甸甸的医德,以及“手术刀”的责任。本报记者 邱晨辉 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