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被撤86孩子失学 老师失业半年仍随身带粉笔(2)
“他就这一个儿子”
2011年春节,老黑亲眼目睹了拉牛老师的崩溃。
2010年11月,老人刚花了一生积攒的5万元给儿子娶了新媳妇。刚结婚,小两口就告诉拉牛老师:“我们去广州打工。”老人正高兴,压根没多想。不料半个月后,坏消息传来。
2011年1月5日,新婚后的第二个月,拉牛老师的儿子和儿媳妇在西昌火车站双双被抓获,身上带着270克海洛因。最终,儿子被判了十多年徒刑,媳妇则是无期徒刑。刚结婚的两人没有留下孩子,想破镜重圆,最早也是十多年后了。
大山里的拉牛老师甚至没能再看儿子一眼,原本他正喜气洋洋地等着儿女回来过年。“他就这一个儿子,孩子犯法,应该受到惩罚,但是他就想再看一眼儿子……”
春节那几天,拉牛老师家冷冷清清。大年初一,老人拎着啤酒找到老黑,二话不说就是喝酒。喝着喝着,拉牛老师双手掩面,放声大哭,“哭得完全就不成个人样儿……”
“我们憎恨贩卖毒品的人,故事本应该到此结束。但是亲爱的朋友,你愿意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整吗?故事的开始是大凉山的深处一个男孩,过着极寒交迫的童年,在他的童年没有教育,没有广播电视,有的是吃不饱、穿不暖、长达八个月的寒冬。孩子长大成人了,结婚生子,没有知识,没有技术……没有学校,他们的后代也将过着这样的生活。”老黑说。
有一段时间,拉牛老师天天买醉。
他经常一个人跑到村外的高原湿地上,安静地坐着,一坐几个小时。他吐着旱烟,看夕阳落到草丛和小溪里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黑还专门去劝过他:“你要挺起来,现在只有你一个老师了,你要把学校的娃娃照顾好!”
村长后来说,拉牛老师变了个人似的,更加认真地教书,直到学校关闭。
粉笔是他的尊严,总随身揣着
2011年秋天,一辆拖拉机拉走了收古村小学的桌椅,也拉走了孩子和拉牛老师的希望。
当老黑赶来时,学校已经空了。他提出希望再上最后一堂课,村长用大喇叭喊了几声彝语:“来上课哟——!”
回声还嗡嗡震动着黄土沟,一副神奇的景象就出现了。
从他们站的校门口看去,贫瘠的山坡上,沟壑里,土块房子里,树丛里,钻出了一个个小黑脸。他们一群群沿路冲下来,甩着饲料袋做成的“书包”飞跑。
才一刻钟,孩子们都来了。得知不是真的复学了,他们失望了,默默走进了空荡荡的教室,上了最后一课。
64岁的马黑拉牛也慢慢地、庄重地走来,戴着顶军绿帽子,黑色旧夹克袖口全是粉笔灰。粉笔是他的尊严,从来不放在教室里,总是随身揣着。
没有了桌椅,孩子们或蹲或坐在地上,一个女孩喊:“起立!”彝族孩子们用汉语说道:“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 拉牛老师严肃地喊道。
这一课的内容是语文课文《玩具柜台前的孩子》。“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商场里的玩具柜台前挤满了人……他是多么喜欢小汽车啊!”拉牛老师大声朗读着。
他的学生也大声跟着读,实际上并不理解“玩具柜台”,他们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见过“小汽车”。于是拉牛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小汽车。
拉牛老师是这样给学生们解释电脑的:“电视机知道吗?风琴知道吗?就是一个大的电视机!下面有一排风琴弹来弹去,电视机就显示出来!这就是电脑!”
黑板上,拉牛老师写的“玩具”的“具”字缺了一横,“柜”字右边写成了个“臣”,“售货”的“售”字下半部写成了“贝”。
但是,拉牛老师教得认真,使劲捏着粉笔,用力喊着每一个字。
除了读课文,余下的时间,孩子们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