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30多年,中国经济开放程度和全球化水平不断提高,我国银行业也面临着资本结构国际化、服务对象国际化、网络渠道国际化、竞争对手国际化和监管规则国际化的趋势。后危机时代,随着经济金融全球化、信息化和市场化的进一步深入,银行业“走出去”已经成为推进国家经济发展战略、参与国际金融合作与竞争的内在要求,也是加快银行经营转型的重要手段,中国银行业“走出去”正逐渐成为不可逆转的潮流。
第一,企业国际化客观要求银行业“走出去”。我国已经成为全球生产、贸易和投融资市场的重要参与者,而且随着全球产业链的形成,境内企业对海外市场、资源、技术的依赖程度越来越深,企业“走出去”步伐明显加快。2002年至2009年,我国境外非金融企业投资年均增长54%,2010年又继续增长36%,2010年底境外投资累计已超过3000亿美元,在全球177个国家和地区设立境外企业1.3万家。海外客户基础的不断扩大,迫切要求银行经营向国际化、多元化发展,提供高效、优质、全面的跨境金融服务。这方面,中国银行业已经加快进程。2010年底,5家大型商业银行已在亚洲、欧洲、美洲、非洲和大洋洲设有89家一级境外营业机构,收购或参股10家境外机构。但整体看,国内银行业“走出去”的步伐仍然滞后于实体经济,海外机构总资产占比仅在4%左右,参与国际市场的广度与深度仍然有限。
第二,人民币国际化加快带来了新的机遇。长期来看,人民币国际化是必然趋势。国际金融危机后人民币跨境结算进程加快,在周边国家流通和使用范围扩大,跨境结算业务量加速增长。2011年一季度,银行办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3603亿元,为2010年全年结算量的71%。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人民币存贷款、结算、托管等业务需求势必快速增长,中资银行境外机构有望在人民币结算清算、金融市场和海外融资等领域确立领先地位。从这个意义上说,无论是目前正在推进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还是大力发展的人民币跨境投资和香港离岸市场,都为国内银行开拓海外业务和市场创造了很好的历史机遇和动力。
第三,银行业整体实力增强。股改以来,国内银行业整体实力明显增强,国际地位不断提升。银行业资产总额从2003年末的28万亿元增加到2010年的95万亿元,净利润从262亿元增加到8991亿元,不良贷款率由17.9%下降到1.13%。根据2011年英国《银行家》杂志排名,工农中建四大行均进入全球1000家大银行前15位。目前,中资银行公司治理逐步完善,盈利能力稳步提升,抗风险能力显著增强,不仅经受住了国际金融危机的考验和冲击,也为银行业“走出去”奠定了坚实基础。与之对照,危机后欧美银行受损严重,不得不经历一轮去杠杆化和修复资产负债表的痛苦过程。在此背景下,中资银行国际化获得了更多的主动权。
尽管国际金融危机后全球银行业格局发生了深刻变化,国内银行业“走出去”面临许多有利条件,前景广阔,但也要清醒地认识到,“走出去”面临的风险范围更大、涉及更广、性质更复杂,这是我们必须重点考量和妥善应对的问题。
第一,监管法律风险。国际金融危机后,世界各国更加强调审慎监管。美国银行监管强调“无盲区、无缝隙”的全面覆盖,提高银行资本标准和金融消费者保护标准;欧洲银行监管也体现出去杠杆和控制综合经营的趋势;大部分东道国对外资银行董事会构成、业务范围等方面,作出了十分具体的规定。2010年3月,巴塞尔委员会提出了跨境银行处置的10条建议,对系统重要性银行和跨境银行,在资本充足率、存款人保护、信息披露、隔离规则等方面强化了监管约束。中资银行必须深入了解监管条件变化对机构准入和业务开展的影响,特别要了解当地特殊的法规框架,以便得到监管当局的确认和支持。目前来看,国内银行对国外法律、监管环境普遍了解不够,隐藏了较大的潜在风险。
第二,地区政治风险。国际金融危机后,全球经济复苏仍不平衡、不稳定,主权债务危机阴霾未散,地缘政治危机此起彼伏,银行海外经营环境十分复杂。近期西亚、北非局势动荡,项目停工、合同违约、应付款拖欠等问题接踵而至,导致该地区的中资企业面临损失,银行境外贷款风险显著上升。同时,“中国威胁论”等意识形态纷争,欧洲国家主权债务危机折射出的国家信用风险等,也增加了中资银行国际化的政治风险。目前,中资银行对国别风险的认知相对陌生,风险监测、控制和缓释的手段较为薄弱。随着国内银行业“走出去”步伐加快,国别风险管理问题将更加突出。
第三,资产估值风险。国际金融危机中“有毒资产”对银行业造成的杀伤远超预期,对中资银行防控海外资产风险提出了警示。考虑到信息的不对称,在“走出去”的过程中,中资银行很难完全了解海外并购对象的财务状况、资产情况等,且海外银行持有的部分衍生产品缺少市场公允价格,表外工具定价机制复杂,极易造成市值评估亏损,冲击银行财务报表的稳健性。此外,由于海外并购大部分进行现金交易,成本偏高,容易使银行面临较大的支付风险。
第四,文化差异风险。对长期服务本土、比较内向的国内银行而言,“走出去”过程中的文化融合往往需要很长时间。不同国家的语言、文化背景、生活习惯不同,如果缺乏对当地文化的深刻了解,不熟悉当地的商务惯例,甚至违背文化禁忌,就很难获得当地企业和居民的认同,导致“水土不服”,这样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因此,中国银行业“走出去”的步伐要与国际化经验积累程度相适应,与自身核心竞争力相匹配,既要把握机遇,又要防范风险;既要坚持市场化运作,又要考虑国家海外发展战略需要,循序渐进、量力而行,走积极、审慎的国际化道路。
首先,最大程度发挥协同效应。2010年中国银行业净利润增长高达34.5%,国内金融市场机遇很多,发展潜力很大。国内银行如不顾自身比较优势,不顾境内外客户关联和业务联系,而盲目抢占新市场,结果必然得不偿失。因此,中资银行“走出去”一定要有计划、有步骤地推进。要与企业“走出去”、人民币国际化相协同,统筹考虑资源禀赋、客户结构,注重业务互补,打造多元化服务功能。注重境内外协同联动,实现境内外业务的合理布局和优势互动,逐步建立海外市场产品优势和客户优势,实现协同效应的最大化。国内银行在“走出去”的过程中要增强协作,密切配合,形成对外竞争和抵御风险的合力;同时,也要与当地银行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借助对方网络、经验和资源优势,拓展海外业务。
其次,由近及远进行区域布局。根据国内企业海外投资的态势选择切入点,开展银行间跨境转贷等业务,努力增加境外企业贷款、海外工程项目融资,加大对国内产品、设备、劳务出口的金融支持力度,为国家“走出去”战略提供服务。优先选择高成长性、文化差异较小的亚洲地区作为“走出去”的首选市场,尤其是要跟随地区一体化和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加快周边地区的发展布局,繁荣边贸关系。在欧美金融中心城市实施战略性布点,与国际金融市场接轨,把握全球金融发展态势,逐步完成世界主要大城市的网络覆盖。与此同时,要积极跟进贸易、投资进程,有选择地进入非洲、拉美等新兴市场,形成全球服务态势。
再次,因地制宜选择进入模式。在“走出去”的方式选择上,根据东道国的实际情况,采取差异化方式进入,有效降低进入风险和难度。在准入门槛较低、法律和监管制度健全、信贷业务资源丰富的地区,通过设立分行方式发挥整体优势;在准入和监管条件限制、经营风险相对较高的地区,通过设立子行的方式进入;在监管限制严格,但收购机会较多的地区,通过收购当地机构的方式进入;而在欧美等成熟市场,以参股方式进入的监管壁垒较低,能够避免知识和管理不完备产生的风险,吸收先进银行治理结构、管理模式和产品创新方面的知识和技术。中国农业银行行长 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