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毋须粉饰的冷酷现实。不过,新任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在北京的就职演说中特意说,即便美国国债被降级,还是有买家在购买。他试图安抚为外汇储备担忧的中国人,“在美投资是安全的,而且,虽然美国经济面临调整,却始终是强劲的。”
在这之前,美联储前任主席格林斯潘则说得更直白,美国国债的持有人不必担心,因为“美联储可以随时开动机器印钞票还债”。
“你可以讨价还价,但根本问题解决不了。”经济学家李才元说,“巨大的外汇储备确实让中国很被动,长期看我们就是吃亏的,这有点儿像存款利息赶不上CPI涨幅,但现实一点看,在没有更好投资渠道之前,你还真是不能轻易放弃那点利息。”
他认为中国最根本的出路,只有两个方向:一是少用美元,全力发展扩大内需,减少对美出口,增加进口;二是多用人民币,尽快扩大人民币的对外结算规模和范围。
事实上,从2009年中国启动人民币跨境结算业务,国家一直鼓励机构和企业在贸易和投资中更多使用人民币。2010年12月末,参与人民币结算试点的企业由最初的365家扩展到67724家。2011年2月,跨境人民币业务的结算量已经攀升至10482亿元。
同时,中国央行已与韩国、阿根廷等12个国家和地区签署双边货币互换协议,数额已上升至8412亿元人民币。
北京大学中国精算发展研究中心郭生祥预测,如果人民币与多种货币建立了双向互换协议,事实上就等于建立了一个以人民币为中心的“一对多”的交换、融资、清算系统,如果围绕此系统,建立一个货币交换中心,再在上面建立一个融资资金池,人民币未来的前景可能就是美元和欧元之后的“世界金融中心的第三极”。
只有人民币“走出去”,在海外“留得住”,而且能通过畅通的渠道“回得来”,中国经济才能从根本上摆脱对美元或者欧元的依赖。高速增长的中国经济才不必面对“到底要存谁家的货币”的尴尬。中国是实业大国,人民币背后有中国13亿人辛劳工作和巨大的市场潜力作为信用基础,一个大国的经济体不可能使用一种“弱货币”。
不过,这显然将是个艰难的过程。李才元认为,美元在二战后快速崛起为全球性储备货币,背后是其强大的实业、科研和军事实力,还伴随着美国企业和美国金融公司的全球化扩张和投资,而今天人民币背后的“综合实力”还有很大差距。
“中国经济要走自己的路,我们不可能复制另一个美元”,他说,美元发展到今天已经“空心化”了,实体的产业大多转移出去,只剩下军工和金融;而中国经济以制造业和实体经济为根基,人民币是“实心化”的,中国经济的海外战略要尝试在欧美之外的地方,找到新的空间。
美国长期经济趋势研究所所长、密苏里大学教授迈克尔·赫德森对美元的“堕落历史”深有体察。他认为,美元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债务机器”,这架机器在自我膨胀、以几何级数速度积累利息的同时,必然不停地从实体经济中“吸血”,它这种负债型经济指望着“通过借款来摆脱债务”,其本质是要创造一个“金融永动机”,但终点一定是“一片金融废墟”。
中国宏观经济学会常务副秘书长王建不相信美元能够“自我修正”。他认为,金融资本的基本属性就是贪婪和不劳而获。在传统的实业领域,产业资本的利润率一般在10%以下,例如长期以来美国汽车产业利润率只有5%,从事生产这种又脏又累的“倒霉的事情”对于发达国家的金融资本来说毫无吸引力,因为从跨国产业转移和金融衍生品交易中,可以赚到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他们会愿意回到发展物质产品生产的老路上去吗?”
“中国人想不想扭转这个单向利益输送,打破这个恶性循环的怪圈?”财经评论家张庭宾建议,中国应同亚、非、拉等资源国家建立直接的平等的经济循环——中国购买这些国家的资源,承接它们的基建工程,这些国家获得人民币,再用人民币购买中国商品和服务,“如此各取所需,才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正途。”
2000年,中非贸易额仅100亿美元,而到2010年已达到1269亿美元。2009年,中国已成为非洲第一大贸易伙伴。据标准银行估计,约有1500家中国企业在该行设有分支机构的17个非洲国家运营。
庞凯歌称,非洲国家的态度比较实际,当前全球经济整体低迷,美元持续贬值,在这种情况下,将人民币作为外汇储备的一部分是有助于更好地防范风险。
“是的,人民币需要创造一个新的循环”,李才元说,“这就是以实业换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