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发现了新的自己。”入围2011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的《仇岗卫士》中的这句话让人印象深刻。
若非建在村里的化工厂污染了土地,60岁的张功利和仇岗村民们会一直年复一年地耕作。“我们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生在这里是种悲哀。”他现在侃侃而谈,在驱赶化工厂的过程中,这个老农民逐渐被推出来,成为仇岗村民维权的领头人。
安徽当地的环保组织“绿满江淮”欣然看到张功利身上的变化。寻找污染受害者,培养维权人士,让他们了解自己正当的权益,是这个组织一直以来的重要工作。
在进行淮河水项目时,行走至蚌埠市龙子湖区仇岗村,“绿满江淮”发现了张功利。
他们劝解他,不要把矛盾激化,要温和,平心静气,既讲法律也讲政治。自此,维权行动变得更加理性可控。
曾经是一个人的战斗
张功利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建在村里的九采罗化工厂的。
2004年,占地107亩的九采罗化工厂(以下简称九采罗)在仇岗村落户。其前身是国有的蚌埠市农药厂,红火了30多年。
在蚌埠这样的老工业城市,化工厂不在少数,但彼时的工业布局在今天看来显然有欠妥当,位于仇岗村的蚌埠市农药厂就选址在村子的中心地带,工厂的围墙即是村民的院墙。
仇岗村的污染问题由来已久,在张功利家门口不远,农药厂高高的烟囱就杵在那儿,岁数比村里好多人都大。张功利在一篇文章里回忆,2003年,村民就因为水污染,到农药厂主张权益,结果遭到殴打,还被有关部门认定为“无理取闹,后果自负”。
农药厂后来倒闭了,几经辗转卖给九采罗,仇岗村民很快见识了这个据称是国内乃至亚洲最大的专业生产3,4-二氯苯胺等多种化学产品的现代化工企业带给村子的前所未有的灾难。
九采罗的高效生产远非农药厂可比,污染也更甚。每到生产时间,工厂释放的浓烟随风飘荡,刺鼻难闻,村民只能关紧门窗,憋在屋里。“在屋外面说话根本受不了。”75岁的仇岗村民张兰英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仍心有余悸。
未经任何处理,化工厂的废水被直接排了出来,顺着村子里窄窄的鲍家沟流向淮河,一道黑色逶迤数公里。污水长年下渗,即便打井数百米,舀出来的依然“半碗是水,半碗是药。”所幸,在上世纪90年代,仇岗村就接通了自来水,饮用水的安全暂时还有保证。
不过,仇岗村已像一个满身脓疮的病人,化工厂围墙的砖缝里不时冒出黑色的液体,地势低洼的地方也有黑色的水不断渗出来,沿着沟渠漫入田地、鱼塘。
张兰英很快发现,家门口的树木日渐干枯,几棵大柿子树结出的果还未长大,就落了一地。她找化工厂理论,但对方并不理会。
2006年,一场大雨过后,化工厂的污水漫到养鸡户家里,养鸡户的鸡全被毒死,漫到鱼塘里,养鱼户的鱼全翻了肚皮。张功利也是直接受害者,他的四分自留地在进了污水后,青苗全部烧死。去找化工厂交涉未果后,张功利忍无可忍地把九采罗告上了法庭。
张功利说,在法庭上,化工厂先是亮出先进企业的名牌,接着又拿出无污染企业的证书,人家还是市里的纳税大户,让这官司没法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