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岁的唐永元如今躺在沙井人民医院住院部神经科病房,由于颅脑重度损伤,导致他大小便失禁。采访中,病房内一股股的尿骚味扑向记者,像这样静静地躺着、无法开口说话的日子已经过去将近10个月。唐永元虽然活了下来,但在其家属眼里,他与“植物人”无异。
今年1月19日,人们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可对于从四川农村来深务工的43岁的唐永元一家来说,悲剧才刚刚开始。当晚8时许,唐永元因涉嫌偷盗电单车,被宝安区沙井派出所带回调查,暂时拘留在候审室内。谁知到第二天下午4时许,他被派出所工作人员发现倒在候审室中,已经昏迷,随后被立即送沙井人民医院抢救。经诊断,唐永元为左侧颞顶部头皮血肿,颅骨骨折,属特重型颅脑损伤。家属认为,唐的颅脑外伤可能是遭到派出所民警的刑讯逼供,但无法拿出证据证明此种说法。沙井派出所则直接否认这种说法,在其提供的一段监控录像中,唐永元在候审室内突然摔倒然后抽搐,此前无人对其进行殴打,可视频却缺失了其摔倒前的30余秒。
事件回放:
在候审室暂扣期间摔伤倒地
今年1月19日,正值春节来临,从四川来深务工的钟远琴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家,在其租来的几平方米房屋中,老公唐永元没了踪影,手机还留在家中。经电话到处询问,外出寻找一夜无果后,第二天上午9时许,钟远琴来到沙井派出所报案,希望警方帮助寻找老公。当日下午6时,派出所通知其到沙井人民医院,并告知她,唐永元涉嫌偷盗电单车被抓获,在候审室暂扣期间摔伤倒地,目前正在进行抢救。来到医院重症监护室后,眼前的景象让钟远琴伤心欲绝,“全身的瘀伤,尤其是下身,脖子上还有掐痕,头部做了开颅手术,脑勺的头盖骨都被取了”。钟远琴告诉记者,这么严重的伤势,让她无法相信是在候审室内摔伤的,她认为:“一个活蹦乱跳的活人,到派出所拘留了一天,就摔成‘植物人’了,这怎么可能呢?”
事情发生后,唐永元一直在沙井人民医院接受救治,经医生诊断,其为左侧颞顶部头皮血肿,颅骨骨折,脑部挫裂伤,除头部受伤外,医生没有发现其他部位的明显伤势。“病人来的时候非常严重,昏迷且瞳孔放大,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们立即对其进行开颅手术”,颅脑科王副主任医师表示,经过医治后,唐永元恢复状况较好,目前生活不能自理属于正常的脑部挫伤后遗症,但并非植物人,其生命体征平稳,已经达到出院要求。对于家属怀疑唐永元是被人殴打致伤的,王医师回答称:“我们无法知道他如何受伤的,他当时是派出所民警送到医院的,民警说他是在候审室摔伤的。”
对于警方所称“摔伤”的说法,唐永元的家属均无法接受,为了讨个说法,几个月以来家属一直奔走于医院与派出所之间,不仅希望警方给出唐真正受伤的原因,而且开始向派出所索赔医药费等赔偿。“大运会之前,沙井派出所的人来找过我们,希望给几十万私了,但大运会之后,他们又变卦了,说领导在商量,有结果再说”,钟远琴的妹妹钟廷书告诉记者,在赔偿问题上,派出所一直推诿,每个月只给他们1500元的生活费,但如今唐永元已经拖欠医院12万元的医疗费,他们无力支付。
记者调查:
监控录像关键的30秒不见了
昨日,本报记者来到沙井派出所,了解唐永元受伤的真实原因。该所教导员、办案队副队长、办公室主任等主要领导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据办案队王副队长表示,今年元月19日,派出所接报称有电单车被偷,犯罪嫌疑人唐永元被当场抓获,已经被群众扭送到派出所,经调查,唐对此供认不讳,派出所依法将此报分局审批。第二天下午4时许,将唐暂时拘留在候审室后,他突然昏倒,民警发现后立即送其到医院抢救。
对于唐永元受伤的原因,王副队长表示系摔伤,随后出示了两段录像给记者,第一段录像显示,唐一个人在候审室内来回走动,未见异常。可在第二段录像开头,唐在候审室靠近门口处突然倒地昏倒,随后全身抽搐,数秒后,一名派出所工作人员走到门外看了一眼后离开,录像停止。记者发现,在两段录像中间存在30秒整的缺失。今年7月份,派出所曾提供该录像给唐的家属观看,钟远琴认为,视频前一段人是好好的,下一段就躺在了地上,而中间最关键的一段没有,这30秒发生了什么导致他摔倒的事情?
警方给出解释称,录像断开是技术问题,硬盘在记录视频后会自动保存,在保存期间有30秒的断层很正常。王副队长强调,录像经检察院、公安分局纪委等部门鉴定,录像绝非经过后期处理。“没有证据证明唐永元在候审室暂扣期间受到殴打,其他录像也显示,在他摔倒的前后,没有人进、出过候审室”。此外,王副队长还表示,唐永元涉嫌偷盗电单车,依法应处以拘留15天,但因为他突然受伤,所以暂缓执行,如果他哪一天康复,再依法执行。“派出所此前有没有找过家属私了?”记者提问道。派出所教导员回答称,没有这回事,但派出所确实每个月提供1500元的人道救助给唐永元一家。随后,派出所向记者展示了一沓厚厚的借条,共有几十张,金额从300~1500元不等,共借出16000余元,署名均为钟远琴,部分借条按有其手印,借款理由为“家庭困难,维持生活。”
警方说法:
其妻笔录承认当事人会无故晕倒
在派出所民警出示的一份笔录中看到,1月20日,钟远琴在回答民警提问时称,他们约5年前来到深圳务工,2010年无业至今,一直捡破烂卖钱。其丈夫唐永元没有偷盗行为,但是爱喝酒。从2010年起,平时会无端端头晕,严重的时候会无故倒在地上,有时候在家里睡觉的时候也会无端端倒在地上,因为没钱看病,只好买些药吃。
在笔录最后,民警记录称,钟远琴自称文盲,除了懂得书写自己的名字外不懂其他字,以上笔录已经向其宣读过,被询问人确认无误。最下方有钟远琴的签字和手印。
“唐永元在出事前就经常头晕,这点是否能解释他在候审室内突然昏倒的原因?”记者向钟远琴提问道。她回答称:“他从来不会头晕,笔录是派出所的人逼我签字的”,在记者反复询问后,她仍然坚持该观点,并强调:“我是文盲,他们写了什么我也看不懂”。
律师表示:
家属向派出所索赔160万元
昨日,沙井派出所民警表示,唐永元的律师曾发函至派出所索赔160万元。对此,钟远琴和钟廷书给予证实,钟廷书还说:“我姐夫现在生活不能自理,拖欠医疗费十几万,还有两个小孩要上小学,现在他们都辍学了,我姐没有经济来源,我刚出来工作,工资都拿来帮助他们”。
记者联系广东国晖律师事务所律师晏辉,其为唐永元案件的代理律师,他也证实家属确实提出了160万元的赔偿。他认为,案件的重点在于,派出所无法拿出证据证明,唐永元受伤与派出所无关。从仅有的两段录像发现,录像反而对唐是有利的,证明了他一个人被关在候审室,派出所是有责任和义务保证他的人身安全的。其次,录像缺失的30秒是重要证据,可恰恰消失,警方说是技术问题,我认为是不成立的。目前,唐永元案件处于停滞阶段,晏律师称,“案子各方面的线索都断了,目前只有检察院在调查,但也没有结果,家属要做好长期持久战的准备”。对于160万元索赔金额的具体出处,他表示是“拍脑袋”想出来的,主要是考虑到唐永元丧失劳动能力,其家庭陷入困难等因素。本报记者将跟踪此事进展。(注:沙井派出所在将唐永元送到医院救治后错误登记其为唐肖元)(深圳晚报 姚尧 余海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