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职官员受审当庭翻供 公诉人诱其辩解将其定罪

　　被告人推翻所有供述，其家属纠缠证人作伪证，面对棘手案件，公诉人表现可谓精彩——沉着应对，见招拆招

　　2013年1月16日，江苏省检察院召开新闻媒体座谈会，公布了2012年15起职务犯罪典型案例，由淮安市淮安区检察院办理的李某渎职案位列其中。

　　李某身为国土资源所所长，本该为保护国土尽职尽力，却禁不住私营矿主的利诱，放纵其大肆非法取土，造成巨额损失。更有甚者，在侦查工作行将结束时，李某竟推翻了之前的所有供述。面对棘手案件，公诉人沉着应对，见招拆招，有力指控了犯罪。

　　诱敌辩解，完善证据

　　淮安区检察院公诉科检察官沈宇刚接到李某一案的卷宗，侦查阶段的承办人就告诉他，“这是棘手案件，李某自侦查阶段后期就开始全盘翻供。”

　　翻阅卷宗后，沈宇根据证据情况制定了缜密的讯问提纲。提审时，李某果然态度消极，情绪对立，根本不愿和沈宇交流。沈宇并不畏难，耐心劝解道：“审查起诉的目的，就是审查案件是否符合起诉条件，你只有好好配合，才能帮助我们查明案件真相，让有罪者受追究，还无辜者以清白。”在沈宇的开导下，李某终于开口，在不认罪的前提下进行了辩解，如“已经充分履职，危害后果不该算在我头上”，“从没收取过他人贿赂”，“私藏的子弹已经失效”等。而这些，正是沈宇想要的。

　　讯问结束后，沈宇梳理了李某的辩解，整理出补充侦查思路，配合侦查部门进一步收集证据。例如，李某辩称玩忽职守的后果大部分不在自己任内发生，因为他2008年3月就离职了。对此，沈宇要求侦查人员必须找到当年和李某进行离职谈话的人事干部，了解详细情况。侦查人员找到已退休的老干部韩某。据韩某回忆，离职谈话是在2008年4月到5月间进行的，当时国土局还专门开会进行了研究。侦查人员从国土局档案科的海量文件中调取了当年的会议记录。沈宇发现国土局讨论决定李某离职的时间是2008年4月15日，而对违法取土面积现场测量的截止日期是2008年4月14日。显然，李某所言不实。

　　就这样，对李某辩解的细致审查完善了原有证据链条，为取得庭审交锋的胜利打下坚实基础。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2012年9月28日，淮安区法院开庭审理该案。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淮安市检察院领导及李某的亲属几十人旁听庭审，气氛紧张。沈宇宣读起诉书后，李某当即表示所有指控都不是事实，声言在侦查阶段受到刑讯逼供。法庭一时炸开了锅，经审判长制止，李某家属的情绪才暂时平息下来。

　　对此，沈宇早有所料，当即利用侦查过程中的全程录音录像资料、人民监督员对侦查行为的监督意见和看守所对李某的体检记录等，证实侦查机关始终坚持文明办案，李某的有罪供述是自愿作出的。

　　发现自己无法质疑侦查行为的合法性，李某又提出前期的认罪供述根本不是事实。沈宇出示了一份李某在看守所作的有罪供述，问道：“为什么不是事实的供述你还要签名、按手印予以确认，还在笔录末尾亲笔书写‘笔录看过，和我说的一样’呢？”李某回答：“当时没认真看就签字了。”“既然没有认真看，笔录上为什么还有你对部分内容亲笔更改的痕迹？”李某一时语塞。沈宇当即向法庭说明：李某在诉讼阶段，对案件的任何细节、每一份证据都锱铢必较，对这样一份于己十分不利的证据不可能疏忽大意到“没认真看就签字”，其辩解理由明显不能让人信服。

　　就这样，按照出庭预案，沈宇充分运用法庭讯问等机会，先引李某侃侃而谈，再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打乱其阵脚。

　　李某在庭审中多次表示，自己因为工作原因与行贿人赵某发生过矛盾，关系很差，不可能收受其贿赂，更不可能对其违法行为听之任之。对证据情况了如指掌的沈宇立刻想到如下细节：李某任职期间曾多次在赵某或赵某家人驾车陪同下外出旅游；逢年过节都收受赵某所送烟酒；明知赵某的私营窑厂不符合条件，被上级主管部门多次强令拆除，还帮他办了采矿许可证。沈宇举出这些能证明二人私交甚笃的证据，讯问李某：“关系不好，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多瓜葛？”李某发现自己“失言”，便拒不回答沈宇的讯问。

　　沈宇向法庭说明：所谓关系差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表象，因为李赵二人私下已经说好，对赵某的违法行为，李某只做表面监管，留有记录以防责任倒查，实际上检查只是“走过场”。

　　多媒体示证，全面直观

　　庭审过程中，沈宇综合运用多媒体示证系统，直观、全面地向法庭出示各类证据，有力指控了犯罪。

　　通过多媒体示证，起诉书指控的三个罪名、每个细节都有足够的证据予以证实。对李某涉嫌的玩忽职守犯罪，不仅有李某自己的有罪供述，还有非法取土者、李某同事等人的证言，证实了在监督检查违法取土行为的过程中，李某带领的国土所一众人员所谓的履行职责根本就是流于形式：他们接到群众举报后，只是到场例行公事般地拍拍照、口头制止，发现违法取土者和他们打游击战，也不加大巡查力度。另外，由江苏省地质调查研究院出具、专业人员以精密仪器和科学方法对危害后果作出的鉴定意见，足以确定85万余元的国土流失损害后果。

　　对于受贿犯罪，李某的供述虽然存在反复，但仍有行贿人多次、稳定的证言，其内容与李某前期的有罪供述能在具体细节上相互印证，足以证明李某和行贿人之间的权钱交易。对涉嫌的私藏枪支、弹药罪，李某提出子弹已经失效，但据淮安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出具的明确意见，李某私藏的子弹是军用制式子弹，保存完好，无击发痕迹，符合定罪要求。

　　庭审正顺利进行时，意外发生了。

　　巧问证人，去伪存真

　　审判长询问辩方是否有证据需要提交，辩方提出要让本案中曾向李某行贿的证人王某出庭作证。王某到庭后，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证言，否认自己曾向李某行贿。沈宇吃了一惊却并不慌张，开始层层推进地询问。

　　“侦查人员、公诉人在庭前询问你时有无违法行为？”“没有。”

　　“庭前你证实曾送钱给李某的证言是否属实？”王某看了看李某，低下头轻声回答：“不是事实，我没送过钱。”

　　“既然如此，你为何多次向侦查机关、公诉人说你给被告人送过钱？”王某低头不语。

　　“公诉人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作伪证的法律后果，请你如实回答问题。”王某涨红了脸，迟疑许久才说：“我确实没送过。”

　　“那为何每份笔录上都有你的亲笔签名和按下的手印？”“我没有看。”

　　“你的文化水平？”“高中文化。”

　　“你的窑厂有没有因为不法经营被国土部门处理过？”“我一直守法经营的。”

　　沈宇随即发表意见：第一，证人王某不能就自己翻证的行为给出合理解释，其之前的证言与被告人有罪供述、书证能相互印证；第二，按照王某的文化水平和社会经验，不看笔录就签字的说法难以成立；第三，王某说自己一直守法经营，但其窑厂曾两次因为违法取土被国土部门处罚。

　　庭审结束后，检察机关向当地公安机关通报了王某当庭翻证的情况。公安机关经核实，决定对王某以涉嫌伪证罪立案侦查。王某一到案就承认，自己多次受李某家属纠缠，无奈之下才到庭作假证。2012年11月30日，淮安区法院以李某犯受贿罪、玩忽职守罪、私藏枪支弹药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七年。(张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