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13岁被强暴染毒 遭父母抛弃为生计贩毒入狱
一个社工的自责
小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依时,“感觉她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场面对面的帮教活动,由温岭市禁毒办联动松门镇禁毒办、派出所等参与。
小李说,当时小依的母亲也来了,小依却对母亲的劝解无动于衷,“还要和她母亲吵”。
小依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爸爸再婚,母亲也重新结婚后来又离了。小依跟奶奶住在一起,后来奶奶也去世了。
尽管小依判给了父亲,但她父亲经常出海,后来再婚也生了孩子,也管不了她,小依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第一次吸毒,小依说是2010年下半年也就是初一的时候,听朋友说吸毒能够减肥,那时的小依很胖,认识了一个18岁的男朋友,碰了冰毒。她说第一次吸毒,她五天没睡觉,一个月内从120斤减到了84斤。
吸毒后被抓
当时的帮教活动中,小依的父亲没来,到场的是小依的母亲,经过商量,多方达成了协议,根据当时的协议:一是与小依母亲沟通,要求她主动与社区民警联系,做到“三帮”(帮思想、帮心理、帮生活),让家庭给予温暖,社会给予关心,亲朋给予鼓励,做到家庭不歧视、亲情不冷落、社会不放弃,使其感受到亲人的温暖和社会的关怀。
二是创造良好的戒毒环境,“珍爱生命,远离毒品”,增强抵制毒品侵袭的能力,树立戒毒的信心,要彻底摆脱毒友的诱惑和对毒品的心理渴求,避免不良诱因的影响,彻底戒毒,巩固成果早日康复,重返社会。
小李说,在那次见面会上,小依母亲说想让小依回去上学,学校不同意,但校方当场否认了这种说法。小依所在的学校校方说,他们愿意对小依进行帮教。
去年4月底的时候,小李接到了小依母亲的电话,“让我帮助小依找学校,让她继续读书。”电话里,小依母亲说,她想让小依去学技术,出点钱没关系,只要能读书就行了。
这个时候,按照正常教学进度,小依应该读初三了,将面临着中考。小李打电话联系技校,但技校说必须是初中毕业才能去读,“一听是初中在读就拒绝了”。
时隔几天后,去年5月4日,在一次党员志愿者活动上,小李见到了当地教育局的一个领导,他跟他提起小依的事,领导说,可以让小依去参加中考,拿到毕业证书,然后考虑给她联系职业学校。
小李把这个消息反馈给了小依母亲,之后就失去了小依的任何消息,直到最近小依再次出事。
他打小依母亲电话,发现电话都不通了,再联系小依原来所在的中学,也联系不上,找到当地教育局问,说小依已经在去年2月转学去了一家叫“观音桥实验中学”的学校。
“我觉得自己当时就是应付了下,刚开始是热心地联系,但没跟着,事情到了什么程度”,小李以为一切都按照他原本善良的愿望在进行了,所以他没再追究下去,“她母亲没打电话来,我以为没事了,也没打电话再问下情况”。
“我也是有责任的”,小李背负着自我检讨的纠结中,“我参加了这件事,但我没有尽到一个社工的义务”。
在4月21日温岭警方“扫毒害保民安”的集中行动中被抓的小依,让温岭市禁毒办社工小李深陷自我谴责中。
小李第一次见小依,是在2011年12月28日,那年,小依才13周岁。当时,小依因为涉嫌吸毒于同年10月20日被当地箬横派出所抓获并处以行政拘留,因为是在校学生,所以不予执行。小李是作为戒毒帮教成员和小依见的面。
这之后,小李再也没见过她。直到今年月23日,他看到石桥头派出所上报的一份材料里说:“4月21日,根据线索,4位民警早已蹲守在某KTV附近,当一男一女带冰毒在KTV的绿化带附近交易时,民警立马冲上前,一举抓获,涉案嫌疑人是今年不到16岁的小依(化名)”,小李说:“我看了后,下意识,就觉得是她……”
小李又找到石桥头派出所核实这个“小依”到底是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个“小依”——然而,事实却残酷地让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在电话里跟我说:“我的良心受到谴责”。
小李觉得,是自己工作没有做到位,让这个女孩子卷入到更深的犯罪深渊。
13岁被强奸后没告诉家人
小依从13岁开始吸毒被抓,短短一年多后,成了毒贩,在小依的这个悲剧故事里,除了自责的小李,还有什么导致了这个悲剧的发生呢?
昨天,我在看守所见到了小依。
胖胖的小依,齐肩发,坐到我面前,她的脸上没有惊慌,我问她你不是说吸毒减肥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胖,她说她刚打完胎。
令人心痛。
小依说自己读到小学五年级时,成绩开始不好了,不及格了,因为老师都换了,“老师只会体罚,骂我”,小依说,有一次,因为没做作业,老师把她叫过去,“她打我一巴掌,我也回打了她”,然后老师把小依的书本撕掉后,走了,“我等到下课,就走了”。
小依说自己读完初一就不读了,“就是不想读书了”。事实上,按小依说的,可以想见的是,一个学习成绩不好不受老师喜欢的孩子在一个集体的孤独,我问她,班级里也有和她一样学习不好的学生,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我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小依没有朋友。
在学校里,她唯一的一个朋友是比她大两岁的女孩,也是单亲家庭,也不喜欢读书,通过这个女孩,她认识了其他一些社会朋友,也是通过她,她接触到了毒品,甚至是通过她,她遭到了强奸……
被骗去卖淫
在2011年因为吸毒被抓前,她甚至被人骗去从事卖淫。
“那次,我去溜冰场溜冰,认识了一个男的,是个湖北人”,小依说那个湖北人带着她玩了几天,后来她就被送到了松门一家按摩院,做了两天后,又被送到了湖北武汉一家按摩院。
男的带着她做生意,把赚来的钱全部卷走,喝醉酒后打她,打碎酒瓶,让她跪在碎玻璃上,“说让我说好听的就饶过我”,即便在如此的环境下,小依却仍然没有想到逃走,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恨他,“他一开始对我好的,也不叫我工作,也给我地方住”。
后来,男的又带来一个河南姑娘,也逼着那姑娘做这种事,小依说她后来把女孩放走了,“为什么要让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原本计划着两个人一起逃走,但小依最后被那个男的找到,又入了魔掌……直到她后来被转到了上海一家按摩院,一个客人给了她200元小费,她偷偷藏好,然后揣着这200元逃离上海,回到了松门……
她说,她回到松门,找到父亲,但父亲出海了,继母在家,说:“你爸爸不让你回家”,小依说自己待了几分钟就走了。
一个无家可归的孤独的小女孩,最后的归属是找到以前可能欺负过她的人,重新进入噩梦一样的生活,她甚至还找到了那个拐骗她的人,因为他提供给她吃住……她又被骗到了箬横一家按摩院……
生存让亲情显得脆弱
当她吸毒被抓后,出来时,小依说她爸爸对她说,“你给我丢脸,不要叫我爸爸……”
办案民警说,小依这次贩毒被抓,其实是她的男朋友让她送货,但小依被抓后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事,不关男朋友的事。
“你是想帮他对不对?”我问小依,小依笑笑,没回答,我又转了个话题:“这个男朋友对你好吗?”
“他不花我的钱,也不打我骂我,我以前遇到的男人都不好,他已经算是对我很好了!”小依在被抓前,在KTV坐台,“陪人喝酒,有生意的话,领班会打电话给我”。
事实上,这种陪酒,小依基本上要喝一箱啤酒和一瓶红酒,才能挣到一两百元,但即便是这样,生意也不是经常会光顾她。
对她来说,捉襟见肘的生活,举步维艰,我每天开销大概是几十元,就是买快餐,另外租房,这些花销都过早地摊在一个不到16岁的女孩面前。
“我一个人过得也很好”,当我问她,你怪父母吗,小依又咬牙死要面子地撑着——虽然她说,比起爸爸经常打她外,妈妈对她好一点,但即便如此,她对母亲也“嗤之以鼻”。
“我当时打胎的时候,身上没有钱,因为孩子不是现在这个男朋友的,所以我没跟他要,跟姨妈借了1000元,跟朋友借了2000元,后来男朋友家里给了我1500元,加起来是4500元,我住了四五天医院,结算时说是2300元,可我妈妈说钱都花光了,但吃饭什么的都是我的朋友带来的啊……”
最后一根稻草
对小依从吸毒到贩毒的这个悲剧,除了亲情的缺失外,我们的社会有没有责任?
按小依说,吸毒后被抓放回来后,她姨妈和妈妈带她去学校,但学校说她不适合,让她转到石塘的学校去——小依的外婆在石塘,“石塘那边也不要我”。
昨天,记者联系到小依原来所在学校的一个老师。
老师说,当时他们并没有说不要小依回来读书,“如果她回来,我们也是会接收的”。
但这个老师说,去年接近中考时,他们也联系过小依的父母,“她父亲说这个女儿他不管”,而她母亲的电话也联系不上,小依本人也无法联系,“她本来出来后,还跟她的班主任聊QQ的,可是到了去年,QQ也联系不了了”。
按照有关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即便在校初中生中途休学等,也可以参加中考拿到毕业证书,“这个谁也阻止不了的”,这个老师说。
一个知情者说,联系不到小依,经过商量,学校最终做出了让小依“被”转学的办法,而所谓的“观音桥实验中学”并没接收到小依这个学生,而这么做,校方也是“有苦衷的,不得已”的办法。
采访中,温岭市禁毒大队的民警也说,作为校方,也会很无奈,一个是小依联系不到,即便小依回去上学了,那么学校其他学生的家长知道了这个情况,“怎么能放心自己的孩子和一个吸毒者在一起上课?”
上述这个知情者说,因此,学校也无法积极地要小依回来读书,如果她回来也不能赶她走,但她不回来,到考试时来参加考试,似乎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根据《浙江省禁毒条例》第四十条规定,“社区戒毒专职工作人员、社区民警、村民委员会和居民委员会禁毒工作站或者禁毒联络员,应当加强与吸毒人员及其家庭、工作单位、学校的联系,定期了解吸毒人员的生活、思想状况和社会交往情况,帮助、教育其远离毒品,防止其再次吸毒”。另外,台州市禁毒办曾下发文件称:对在校生和适龄未成年人涉毒者,要做好帮教工作——这意味着,无论小依是否是在校生,她都是属于帮教范围内的对象。但在小依身上,程序中的环节都存在或多或少的疏忽……
可惜,这个时候,小依却为自己的生存和贩毒的人走到了一起……通讯员 俞涛 黄云庆 李雪莹 金洁 记者 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