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法不睦的背后
新方案毕竟通过了,英国首相卡梅伦还是松了一口气。
而他与法国总统萨科齐在10月23日峰会上的公开争吵,已成为欧盟自救史的一个重要注脚。
在由27个国家组成的欧盟,其中17个使用欧元,被称为欧元区国家。萨科齐主张加强欧元国家的统一协调,坚持3天后的二次欧盟峰会由17个欧元国参加,并从此成为惯例。就把非欧元区的英国排除在外,遭到卡梅伦的反驳,“我们必须保证非欧元区国家的利益,尊重欧盟27国单一市场的完整性,这也关乎英国利益。”
“你失去了闭嘴的好机会,我们厌恶你的批评。别来告诉我们做什么,你说你痛恨欧元,现在却想干预会议。”萨科齐针锋相对。
此时,距利比亚传来卡扎菲死讯不过3天。英国《卫报》发问:萨科齐和卡梅伦,这两位刚在利比亚战场团结获胜的盟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英法首脑的不睦,折射出欧盟内17国与27国双层架构的矛盾。
回到英国议会,卡梅伦没有得到安慰,却又被反对党挖苦一番。工党领袖米利班德头一个发难,“步入峰会,卡梅伦试图扮演宣讲者;当他走出峰会,却成了法国人教训的对象。”
更令卡梅伦郁闷的是,批评之声不仅来自反对党。当天,英国议会否决了就是否脱离欧盟举行全民公决的动议,这一结果符合期待,却令他高兴不起来。因为有大约80名保守党议员对动议投了赞成票,占保守党议员的1/4以上。这是英国史上,针对欧盟问题保守党内部出现的最大分歧。
“在这个危机关头,对是否退盟展开全民公决,时机不对。当邻居房子着火了,你的第一冲动应该是去帮着救火,而不是只想着怎么不让火势殃及自身。”卡梅伦对国民强调,但他也抱怨欧元区越来越明显的抱团行为,破坏了欧盟自由市场的规则,使10个非欧元区国家感觉犹如二等公民。
受到“屈辱”的还有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他10月26日对媒体“揭露”说,默克尔与萨科齐在被问及意大利债务状况时,交换“会心微笑”,默克尔事后向他道歉。但对此,德国不予承认。
“分歧肯定是有的,国家利益也需要维护。但欧盟国家、欧元区国家欲渡过难关,必须在经济和财政政策方面保持更密切的合作,给自己和世界以信心。”欧洲改革研究中心机构主任查尔斯·格兰特说。
德国人动脑子,法国人作决定
卡梅伦和萨科齐“吵嘴”不是目前欧盟唯一的矛盾。人们看到在欧元区内部,在法德这两架马车之间,也出现了某种错位。
10月27日,在布鲁塞尔熬了一夜的法国总统萨科齐出现在电视访谈节目中。对此,法国媒体都用了“罕见”一词。
“说真的,如果没有达成协议,陷入灾难的将不仅是欧洲,而是整个世界。”萨科齐的表态透出一种庆幸,随后他又开始高调地批评希腊,“希腊加入欧元区,是基于错误的财政数据,它没有做好准备,那是2001年的错误决定。而在过去几个月,我们开始承受后果。”
萨科齐所说的“我们”,是欧盟。法国《世界报》用不无八卦的语调评论说,萨科齐早习惯以欧盟代言人的身份说话,“他的调门很高,但是每次发言前,总要问问站在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布吕妮,而是德国总理默克尔。”
“默科齐”,已成了欧盟内部的一个时髦组合词。在处理危机的过程中,萨科齐和默克尔总摆出并肩作战的姿态。但在分析人士看来,两人关系并非并驾齐驱,而更像是三轮摩托车上的骑手和乘客。德国驾驭车辆,法国坐在最醒目位置指挥方向,“这样的组合不仅隐藏了德国的实力,也暗含了法国的衰弱。”
来自欧盟的经济数据显示,从1974年以来,法国就没有出现过预算盈余。在欧元区所有享有AAA信用评级的国家中,法国的债务规模和赤字比例最高。但站在布鲁塞尔的萨科齐依然表现出欧洲领袖的范儿。
在前行过程中,法德并非总是意见一致。1万亿欧元的欧洲金融稳定基金并非现成,需要融资。萨科齐希望通过欧洲央行融资,默克尔明确反对,坚持要保证欧洲央行的独立性。欧洲金融稳定基金行政总裁克劳斯·雷格林也认为,欧洲金融稳定基金的杠杆化操作方法“简单而透明”,基本原理与住房贷款的杠杆效应相似,但如果对欧洲央行注资的话,会带来通货膨胀问题。
此外,在债务危机涉及的欧洲银行中,法国德克夏银行首当其冲,萨科齐提出将这一事态纳入欧盟议程,默克尔的态度却是“哪国银行出了事,哪国政府自己管”。
人们发现,每当出现分歧,最终占上风的往往并非萨科齐。
不久前,当法国主权信用和银行业务都遭遇市场攻击时,法国《世界报》问默克尔:此种情况下,和萨科齐的伙伴关系是否还能平等?默克尔笑而不答。相比之下,10月27日的电视访谈中,萨科齐对默克尔的评价却有些深意,他说,德国人动脑子,我们作决定。
还没有人看到马拉松的终点
在克劳斯·雷格林看来,欧债危机并不是没有出头之日,“我们还没有掌握危机的规律,各个国家都需要时间调整。2到3年之后,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而希腊人似乎早已失去了耐性。
希腊报纸上出现了这样的漫画:“瞧,又有个懒人在喝咖啡。”画面上,跟在德国纳粹身后的还有法国士兵。而这份报纸的头版标题则更直接:德国坦克带来了全新的备份录,更严格的紧缩政策和永远的监视。
如此担忧也许有些夸张,但自从欧债危机爆发以来,德国所表现出的影响力,的确引起了世界关注。
“我们面对的这场信任危机、主权债务危机,是四五十年积累而成的。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全面改变。”默克尔说。
欧洲改革研究中心机构主任查尔斯·格兰特认同“全面改变”的说法,但他更强调,欧盟政治一体化对经济一体化的影响。“实施单一货币只是经济一体化的一部分;经历危机之后,各国自身的和欧元区统一的经济政策需要调整,而政治一体化进程必须加速了。”
从经济总量只占欧盟2%的希腊开始发酵的债务危机,传染到爱尔兰、葡萄牙,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意大利和第四大经济体西班牙也难以幸免……最终演化为疑问:欧元会死吗?
查尔斯·格兰特的答案是:不会。“他们必须保住欧元,否则对政治经济造成的影响难以想象,这是底线。应该说,欧元区诸国在数次挣扎后,逐渐找到了解决问题的路。”
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所长周虹也认为,欧元消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次危机后,欧洲的制度肯定是要转型,福利国家削减福利就是一个明显信号。欧洲人必须要回答,欧洲一体化到底要向哪个方向去。
这个问题需要时间来解答。面对欧盟有史以来最大挑战,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说,解决债务危机,绝非是一次短跑,而是一场马拉松,目前还没有人看到马拉松的终点。
10月31日,因对欧元区债务大举押注的期货经纪商全球曼氏金融申请破产保护,令欧洲债务危机忧虑抬头,欧元兑美元一下子就跌回到峰会前的水平。 (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