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娘远嫁日本遭遇地震 踏上艰难复兴路(图)(2)
残酷的现实
刘淑华在国内避难了两个月后才回到南相马市,这个熟悉的城市已经变得让她认不出来。
政府一度将南相马市定为屋内避难,即屋外核辐射过高,请尽量待在屋内。《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曾于2011年3月下旬前往南相马采访。那时,整个南相马市的人都走空了,驾车行驶在这个城市的主干道上,感觉几乎是座死城。整个城市,只有市政府、医院和一家超市开着,维持着剩下1.5万人的生活。
许多运送物资的卡车司机不肯进来,导致城市基本生活物品供应几度瘫痪。市政府的工作人员每天要在市政府门口给老百姓发饭团充饥。这样的情况直到南相马市市长樱井胜延在著名视频网站Youtube上的求助,引起全球关注,该市的噩梦才逐渐结束。樱井市长由此成为灾区最著名的市长,他后来当选美国《时代》周刊2011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100人之一。
南相马市的空城状态持续了有半年之久,因为核辐射数值一直偏高,市内的幼儿园和学校都关闭了。与刘淑华同样嫁到南相马市的吉林老乡,家里有上小学的孩子,就让孩子转学到福岛市,全家在福岛市租了公寓,将就着生活。而留下来不走的,都是家里有老人和病人的家庭。
刘淑华选择留下。丈夫丢了饭碗,只能待在家里靠失业保险过活。刘淑华打工的便利店也因核危机而关门了。公婆家的大棚蔬菜,因为辐射,也被政府勒令不能再种了。拿着东京电力公司赔偿的每人30万日元(约合2.3万人民币)的避难生活费,将就度日。
返回日本的钟桂清,全家的团聚并没能缓解她对新生活的焦虑。由于无家可归,她全家住进了避难所。两个女儿有着先天性哮喘病,在空气污浊的避难所里,女儿半夜的咳嗽声总吵醒睡在旁边的灾民,每每都被痛骂一顿。久而久之,她们全家总在避难所里遭白眼,女儿甚至患了避难所恐惧症。
钟桂清数次向丈夫提出,希望全家可以离开灾区去大城市生活,“在城市里打工生活,总好过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山里。”可丈夫是极其传统的日本人,他不愿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不仅如此,他还决心要在原地重建家园。
为此,钟桂清和丈夫爆发了无数次争吵。3500万日元建造的家,地震后保险赔偿了900万日元,这几乎成为他们唯一所剩的财产。如果盖新房子,900万显然不够,还要背上一身债。钟桂清不敢想象,已经年过50岁的丈夫,在未来10年内一旦失业,两个女儿尚幼,她一个人将如何面对。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控制不住地大哭。在返回日本的两个月内,她消瘦了10公斤。
将就地活着
地震半年后,《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再去南相马市寻访刘淑华。这时的南相马市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伴随着核辐射数值的下降,许多人逐渐返回了家乡。政府颁布了新政策,南相马市被分成了4个区域,从靠近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方向向外逐渐分为警戒区、紧急避难区、计划避难区和正常区域。
南相马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4个区域4种政策,把人都搞糊涂了。但是这里的人在各种流言中,已经逐渐变得麻木和无所谓。
依然失业在家的刘淑华托亲戚从国内带了一个核辐射测试仪器,她每天这里测测,那里测测,似乎也没测出什么问题来。一开始,出门她还戴着口罩,时间久了也早就丢在了一边。家里的大棚虽然不让种,但婆婆依然种着一些菜,自给自足,全家都失业了,日子必须算计着过。
刘淑华听人说核辐射对人的影响会在30年后体现出来,年届40的她已经无所谓了,她最担心的是自己19岁的女儿。女儿两年前从吉林来到日本,还没进日本的学校,就发生了大地震。加入日本籍的事情还没着落,文凭也没拿到,就这么回国,她和女儿都有些不甘心。
她只能继续在家将就地生活。唯一不能妥协的是,每当家里照旧吃着自己种的蔬菜,她坚决不让女儿沾一口。“女儿还没嫁人,我不能给她留隐患。”刘淑华说。
刘淑华的女儿希望离开福岛农村,去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开始新生活,她感觉待在南相马市出路渺茫。可是东京人生地不熟,她又缺乏勇气。刘淑华想陪女儿一起走,可是丈夫虚弱的身影,让她又狠不下心来离开。
地震半年后,钟桂清拿到简易板房的钥匙,全家人立即就从避难所逃离了出来。钟桂清住的简易板房位置偏远,地处山区,最近的超市和医院都在20公里以外。但是,这个100户人家的简易社区还是马上就住满了,许多人还在避难所里继续排队,板房的建设速度远远赶不上入住的需求。
钟桂清是简易社区里唯一的中国人。她因为有两个孩子分到了一个两居室的板房。板房内空间虽小,但好在家电一应俱全,大部分来自日本红十字会的捐助。每周会有志愿者来分发救济物品和食品,她们家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捐来的。
钟桂清夫妇俩分别找到了新工作。丈夫每天要到仙台去上班,往返4个小时,早上5点半就要出门。钟桂清则要4点半就起来给丈夫做便当。七点半把两个女儿送到幼儿园,自己再去海带工厂上班。上班时只能站着,一站就是8个小时。晚上6点下班后,接了女儿还要给全家做饭。第二天又是如此。
即使这样辛苦,夫妇俩赚的钱也只够勉强糊口。
两个孩子经常生病,孩子一犯哮喘,钟桂清就只能请假带孩子去20公里以外的医院看病。有时孩子住院了,她为了上班方便,只能连续几天睡在车里。
钟桂清说,自己怎么辛苦都受得了,只要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能够健康平安地成长。有一次,两个女儿去到仙台的亲戚家玩,回来以后就一直哭,说“可恶的海啸把我家都卷走了,我的家没了”。
两个孩子,一个4岁一个2岁,钟桂清从没和孩子说过海啸的事情,但孩子却异常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