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莱士中南海采访邓小平:曾伸手向其要烟(图)(2)
华莱士要求中方把采访地点定在中南海,而不是邓小平通常会见外宾的人民大会堂。两人面对面坐下后,邓小平从桌上的一包“熊猫”牌香烟中抽出了一根,“我抽烟可以吧?”82岁的他说。
“可以。能给我一支吗?”68岁的采访者华莱士欠身向邓小平伸出一支手。
华莱士的提问包括中苏关系、中美关系、台湾问题、改革开放,以及涉及“文革”及政治体制改革的敏感话题。访谈时间从原定的1个小时又增加了20分钟。
老人挥手的动作和坚定改革的声音,通过华莱士传递到全世界。
不同寻常的采访风格让华莱士获得了“不畏强权”的美名,与此同时,还有非议。批评者认为,华莱士的采访带有电视媒体所具有的戏剧化特点,他让提问变成一种新闻。
更有人说他的提问方式近乎“无耻”。尽管晚年他在节目中向曾经伤害过的芭芭拉·史翠珊道歉,但仍有人抓住他的小辫子不放。1991年,华莱士在采访中问芭芭拉,为什么会落下“婊子”这个骂名,并提及她缺乏继父关爱、母亲这些年也对她的事业并不支持时,这位好莱坞女演员当场哭了。
“华莱士不仅采访人,而是在审问人,对他们进行讯问。有时候他冷酷无情地剖析他们。他的武器很多,包括彻底调查和怀疑,他的问题如此直接以至于令人感到窒息。”美联社在写给他的讣闻中这样说。
2002年,央视《东方之子》原主持人方静到美国工作时,曾在CBS的办公室见到了华莱士,“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的采访是你教的,我把《60分钟》当教材。”华莱士很惊讶,问她怎么评价自己。“rude(粗鲁)”,方静半开玩笑地说。华莱士听了却哈哈大笑,“rude but fair(粗鲁但公正)”,他回答。这也是他打算写在墓志铭上的话。
CBS几乎将华莱士的名字与硬新闻挂上钩。但在他的早期职业生涯中,这个后来被公认为难以对付的人也主持过谈话节目、娱乐节目,甚至参与了香烟广告。1962年,他19岁的大儿子彼得在希腊远足时失踪,华莱士雇了一位向导和一头驴上了山,当他向下望时,在山崖下发现了儿子的尸体。此后,他决心只做严肃新闻。
“他本来会成为一名作家,一位记者。”多年后,华莱士向一位美国编辑回忆此事时,眼睛有些发湿。他想起彼得临行前曾说,如今社会问题并不被政府和新闻机构认真关注。他也曾对儿子承诺,要深入新闻背后。“我要做些让彼得为我感到自豪的事”。
他拒绝了来自尼克松的邀请。如果顺利,华莱士或许会成为白宫的新闻发言人。但他认为自己的秉性不适合担任任何一名政治家的发言人或辩护人,“给负面新闻贴上一张幸福的脸,我对此不感兴趣。”在写给尼克松的信中,他这样说。
不过,这位总喜欢把难题抛给采访对象的人,也遇到了自己的难题。1981年,参与越战的一个美国将军以诽谤罪起诉他和CBS,索赔1.2亿美元。官司打了4个月,最后以CBS道歉结束。
“一个记者的道德和名誉被撕裂了”。他整夜失眠,体重下降,对一切事情感到绝望。他服用抗抑郁药物,但这些药片让他的手发抖,嗓子发干。他说,他仿佛看到自己正坐在陪审团对面,手里的玻璃杯一直抖个不停,“好,那个手抖个不停的家伙显然有罪。”陪审团说。
这个以强硬和难对付著称的记者,不希望自己被看做是个受抑郁症困扰的“可怜蛋”,直到十几年后,他才在好友的电视节目和自传中承认了这件事。
但只要回到荧幕上,他就变回那个强硬的人。2000年,他在北戴河采访江泽民时,已经82岁高龄。他的问题并没有因此变钝,“有些人说你成功的原因是‘绵里藏针’。这是你成功的秘诀吗?”他试图激怒采访对象。“在中国,绵里藏针是对别人的赞誉之词。”江泽民回答。
他88岁退休时,身体里装着心脏起搏器、左腿里藏着一块伸展装置,耳朵里有时还塞着助听器。他为《60分钟》工作了38年,新闻从业长达60年。
但在最后,他把这一切都忘了。
美国五大广播电视公司几乎同时在网站头条公布了他的死讯。大洋彼岸,有中国学生惋惜,他的离去让新闻课上活着的案例分析又少了一个;有学者感叹,华莱士身后,美国广播电视业具有公民传统的那代主持人基本上已经“自然终结”。
曾有人问华莱士,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什么让他最为自豪。他朝坐在身旁的小儿子克里斯点了点头,“我有他们,我无法告诉你我有多么满足。”
他没有提及任何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记者 王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