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称中美关系最合适标签应是“共同演进”
图为本报记者宰飞在纽约基辛格办公室与基辛格的合影
中美关系最合适的标签与其说是“伙伴”,不如说是 “共同演进”(coevolution)。两国政策都是出于自身考量,出发点未必始终一致。
两国的关系需从危机管理转向共同目标的定义,从战略矛盾的解决转向战略矛盾的避免。随时间推移,这一目标可以实现。
我们需要在“共同演进”中扩展互信。
首要挑战是,两国能否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并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执行外交政策。
中国和美国是新世界秩序中的关键因素,如果美中能够合作,其他国家就能在这一合作体系中找到坐标。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1971年对中国的秘密访问开启了中美关系“破冰”的序幕。其后40年,他曾50多次访问中国,对中国问题的关注和思考从未停止。记者日前在纽约基辛格办公室对他进行了专访,聆听他对两国关系的高见。
记者:您在新著《论中国》一书中谈到“中美走到一起是不可避免的。”请问您为何有此论断?
基辛格:因为两个国家都有各自的需要。对于美国来说,排除一个关键国家的外交政策是不现实的。我认为,美中关系产生于地缘历史及各自需要。不过,两国关系解冻具体发生在1971年还是1975年,取决于当时的环境。
记者:您如何评价目前奥巴马政府的对华政策?
基辛格:美国外交自古有两种互相矛盾的态度,一种是理想主义,另一种是现实主义。前者认为美国的价值观具有普适性,有义务向全世界推广。后者认为原则的施行必须与世推移,外交政策不可逾越国家能力所及。
我认为,奥巴马的对华政策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结合。奥巴马延续了尼克松树立起来的传统。尼克松政府对华政策为其后各届总统所继承,他们对历届中国政府的外交政策是基本一致的。
记者:那您如何定义中美关系?您认为中美关系发展的方向在哪里?
基辛格:中美关系最合适的标签与其说是“伙伴”,不如说是“共同演进”(co-evolution)。“共同演进”意为各方根据自身逻辑执行各自的政策。各方政策是并存的,因此,“共同演进”的基础不是法律共识,而是两国执行共存政策的事实。两国政策都是出于自身考量,出发点未必始终一致。
两国的关系需从危机管理转向共同目标的定义,从战略矛盾的解决转向战略矛盾的避免。我认为这一目标是可以实现的,但不会在朝夕之间,两国总是会有分歧,但是随时间推移,这一目标可以实现。我相信,两国领导人正致力于向这一方向前进。
记者:您曾提出“太平洋共同体”的概念,认为它可以帮助建立中美互信。请问,若互信不存在,“共同体”如何建立?
基辛格:我认为,互信可以在构造共同体的过程中建立。我并不认同布鲁金斯学会最近的一项研究,它从“缺乏互信”的角度解释整个美中关系。无论在美国还是中国,都有一些人不信任对方国家;但同时,无论在美国还是中国,大多数人都愿意共同努力,并认为这对未来至关重要。我们需要在“共同演进”中扩展互信。
记者:您认为中美关系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基辛格:台湾问题始终存在,对人权的理解有差异。但首要挑战是,两国能否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并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执行外交政策。因而,双方的对话应当坦诚并且频繁。
记者:新的世界秩序是否会建立在“均势”之上?中美两国在新的世界秩序中将分别扮演什么角色?
基辛格:两方面。其一,新的世界秩序会存在某种“均势”,否则将陷入混乱。其二,“均势”必须具有合法性,必须让人们感到,这种安排是公正的。这两方面都必须具备。
中国和美国是新世界秩序中的关键因素,如果美中能够合作,其他国家就能在这一合作体系中找到坐标;如果美中陷入纷争,很多国家就会试图利用美中分歧,穿梭周旋,挑动美中对立。结果就是美中加剧紧张,放大猜疑。这一情形必须避免。 (记者 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