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称警惕西方以人道主义名义武力干预叙利亚

　　叙利亚胡拉镇惨案自发生以来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6月1日,联合国人权理事会通过“认为叙政府对胡拉事件负有责任”的决议。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构成对叙利亚进行人道主义干预的条件还远远不够。对武装干预的说法要保持高度警惕。

　　叙利亚胡拉镇惨案自发生以来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6月1日,联合国人权理事会通过“认为叙利亚政府和亲政府民兵对胡拉镇屠杀事件负有责任”的决议。某些西方国家因此提出对叙利亚局势进行人道主义干预,甚至武装干预。然而目前,这一事件还远远没有形成人道主义干预的条件。

　　人道主义干预应当具备一定的原则。第一,主权失效或主权侵害原则,即被干预国家处于无政府状态或者政府在对平民实行大规模人权侵害。第二,中止正在侵害原则,即这种干预是针对正在发生的人权侵害行为而言的,第三,最小使用原则,即这种干预是不得不使用的、最后的选择。第四,严格程序原则,即必须通过国际社会之前达成的一系列严格程序之后才能实施干预。第五,国际组织主导原则,即这种国际干预不能由某一国家主导,而只能由国际组织主导。而根据目前所显示的情况,尚不具备人道主义干预的条件。

　　首先,部分西方国家和媒体指称叙利亚政府和亲政府民兵对胡拉事件负有责任,然而这一说法尚未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叙利亚政府在5月31日公布的调查结果中称,反政府武装是这次惨案的肇事者,而所有在袭击中的死者都是支持政府军的人。当然这种说法也需要进一步的、由中立方提供的证据支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究竟是政府军还是反政府武装在胡拉惨案中实施暴力,这一问题仍未有明确的答案。尽管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在6月1日通过“认为叙政府对胡拉事件负有责任”的决议,但正如俄罗斯常驻日内瓦代表博罗达夫金大使所表示的,在联合国公布对胡拉镇的调查结果之前,人权理事会不应先入为主地指责其中一方。有关国家很可能利用胡拉事件为其政治目的服务。因此,在这件事情中,主权侵害很难成立。另外,因为叙利亚政府仍然有效地控制叙利亚的绝大多数领土和公共秩序,所以主权失效也是不成立的。

　　其次,这一事件已经结束,而且并没有证据表明下一步的人权侵害迫在眉睫。所以,目前的条件也不满足中止正在侵害原则的条件。

　　再次,目前的局势发展并没有表明,武力干预是不得不选择的一种方法。伊拉克和利比亚等国家的例子表明,战争使得国内社会治理的问题更加糟糕和复杂。

　　最后,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6月1日关于“认定叙利亚政府负责”的决议投票中,俄罗斯和中国投了反对票,这表明国际社会对叙利亚的人道主义干预还远未形成共识。而且,如果有西方国家希望绕过联合国采取军事行动,那么这种行为也是缺乏合法性的,不符合国际组织主导原则。

　　因此,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构成对叙利亚进行人道主义干预的条件还远远不够。对武装干预的说法要保持高度警惕。在武装干预导致的战争状态中,人权更难得到有效的保护,而且,由于战争之后的秩序重建遥不可期,所以“人道主义干预”很容易演化为一场新的“人道主义灾难”。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人道主义干预并不只是一个法理的问题,还是一个国际关系的问题。叙利亚事件背后的美俄力量博弈也是耐人寻味的。美俄之所以在叙利亚问题上展开面对面的较量,有着其深远的战略考虑和意图。对美国而言,遏制地区激进势力是其中东战略的一个重点。2003年伊拉克战争后,伊朗便成为美国在中东的头号遏制对象,而作为伊朗重要盟友的叙利亚自然也成为美国重点遏制的对象。以叙利亚为纽带的大马士革-德黑兰-黎巴嫩真主党轴心为伊朗提供了一条什叶派保护链。叙利亚还是长期与以色列处于敌对状态的国家,在戈兰高地问题上持强硬立场,这一点使得美国推动的中东和平进程很难实现突破性进展。而且,叙利亚长期维持了较为稳定的权威统治,这使得小布什政府的“民主改造”战略无法在叙利亚实现。因此,啃掉“这块难啃的骨头”便成为目前美国中东战略的一个重点。

　　对于俄罗斯而言,叙利亚则是其传统的亲密盟友。在1963年,军事政变后上台的叙利亚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政府与俄罗斯签署军事合作协定,从而在美国精心构筑的中东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1973年的第四次阿以战争中,苏联向叙利亚提供强有力的军事援助,为叙利亚抵抗以色列反攻提供强力支撑。在冷战期间,叙利亚和俄罗斯的亲密关系可以与以色列和美国的关系相提并论。苏联解体后,叙利亚与俄罗斯仍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关系。在目前美欧主导的中东地区中,叙利亚成为俄罗斯为数不多的重要盟友。叙利亚对于俄罗斯的地缘政治价值也是非常高的,是俄罗斯南下中东的重要门户。2011年,北约在欧洲部署反导系统,这使得俄罗斯在战略上受到很大压制,同时也使得叙利亚的战略价值进一步提升。并且,日益民主化和亲美的中东也让俄罗斯如坐针毡,所以维持与叙利亚战略合作关系的意义更加凸显。目前,在俄罗斯看来,叙利亚既是同西方周旋的、具有战略意义的一张“牌”,也是抵御美国遏制的一个重要屏障。

　　从这样一个背景来理解目前的叙利亚局势可能会更清楚一些。美国“倒巴”的意愿非常强烈,希望通过以下三种方式来推进:第一,通过经济制裁和外交封锁来遏制巴沙尔政权；第二,支持叙利亚国内外反对派力量,增强其与政府军对抗的能力；第三,在叙利亚建立“禁飞区”或“人道主义走廊”,为进一步的军事干预行动奠定基础。而俄罗斯通过以下方式来摆出“保巴”的架势:第一,在外交上支持巴沙尔；第二,向叙利亚提供军事合作；第三,坚决反对美国对叙利亚采取军事干预。我们目前看到的美俄在胡拉惨案上的不同表态实际上也是前述这两种态度的缩影。

　　尽管我们可以从应然的角度来讨论人道主义干预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但实际上在国际政治的实践中,人道主义干预更多是一个实力比拼和情势权衡的结果。美国是否会采用“利比亚模式”来解决叙利亚问题,这可能更多地还要取决于与俄罗斯等国际力量的博弈以及其国内政治平衡的结果。(高奇琦 作者系华东政法大学政治学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