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展开亚洲四国行 亚太政策仍面临阻碍

　　美国总统奥巴马今日展开第五次东亚之旅。在短短的一周里，他将到访日本、韩国、马来西亚和菲律宾。整个访问中，除了与各国领导人举行会谈、召开记者会及参加宴会等政治活动外，奥巴马还将参加一系列经济、军事、文化和公共外交活动。

　　美国商务部长彭妮·普利茨克日前提出，美国和亚太地区正面临一个“机遇时刻”。美国现在是，而且永远是一个亚太国家，美国迫切需要加强同亚太地区的联系。亚太地区的经济机遇是美国无法忽视的。负责东亚与太平洋事务的美国助理国务卿丹尼·拉塞尔更是认为，“美国在该地区的存在从未像现在这样受到欢迎，而且很少——如果不说是从来——像现在这般重要。”在他看来，2014年美国将蓄势待发，密集接触和投入亚太。奥巴马即将展开的东亚访问便是这一系列举措的所谓“高光”时刻。然而事实是否如美国政府官员描述的那样，奥巴马的亚太政策前景果真一片光明么？

　　首先，美国国会对奥巴马的战略构想与实际执行有所不满，甚至民主党内部也多有分歧，这些都对“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进造成阻碍。就在奥巴马即将启程之际，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针对美国亚太战略发表了一份报告，质疑奥巴马的“再平衡战略”本身便“不平衡”，过于侧重军事层面，经济与外交资源投入严重不足。实际上，尽管国会两党都呼吁加大对军事和外交的投入，却缺少调整预算开支和增加政府收入方面的必要共识。

　　其次，美国对亚太地区的关注不时受到其他地区突发事态或安全危机的影响，“注意力分散”引发美国决策者们“精力不平衡”。当前，乌克兰危机还在持续发酵，叙利亚问题依然牵动国际社会神经，伊核问题的解决也因为美俄对立而蒙上阴影，频发的海事灾难亟需国际协调应对。在国际政治的大棋局中，美国不得不同时面对不同的棋盘辗转腾挪、左右支绌。质疑者认为疲于应付各种突发危机使得奥巴马团队没有时间充分考虑决策的后果与风险，被动的谨小慎微更使得宏观战略规划与执行成为空谈。

　　再有，美国国内公众要求政府更关注国内议题的呼声使奥巴马亚太战略的展开面临基础动力不足的窘境。美国国内选民可以通过民意支持来参与塑造外交政策，影响对外政策的政治动力。2013年12月，美国皮尤中心进行了一项调查，发现五十年来第一次出现美国过半数受访者认为美国需要调整所承担的国际义务。80%的美国人认为，美国不应该更多插手国际事务，需要专注于自身的问题。奥巴马政府无法忽视这一事实，其作出涉及亚太地区的影响美国民众就业和国家安全的重大决策不能不考虑民意的走向。

　　总的来说，奥巴马的再平衡战略面临着“资源不平衡”、“精力不平衡”和“动力不平衡”三大制约，并且短期之内这些问题都难以有效解决。更重要的是，即使奥巴马及其内阁成员频繁现身东亚，也无法根本上化解美国东亚政策的三个根本性的矛盾：

　　第一，美国的安全承诺呈现“多米诺骨牌效应”。奥巴马上台以来，通过强化同盟来制造美国的“被需要感”，以此巩固其在东亚的领导地位。但是东亚国家会根据美国在其他地区的争端处理方式判断其履行对自身安全承诺的力度。美国在干预利比亚危机时表现出的“幕后领导”(Leading from behind)以及在叙利亚和乌克兰问题上的犹豫迟缓严重削弱了奥巴马的威信。如果东亚出现安全冲突，奥巴马未能按照盟国预期强势介入，捍卫其利益，则美国的同盟体系和领导地位就可能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坍塌。在美国不愿介入不涉及其核心利益的重大武力冲突情况下，安全承诺正成为美国越来越无力承担的负担，而奥巴马政府的官员还一再强调对同盟承诺是美国亚太政策的基石。

　　第二，美国倡导的亚太经贸协定呈现“防火墙效应”。奥巴马极力推动的TPP协议被美国视为具有重要战略价值的区域自贸协定，事关亚太战略全局。但是经过多轮谈判，协定仍不见雏形。尤其是美日两国围绕农产品和汽车贸易的争执延宕至今，奥巴马即将对日进行国事访问本是达成协议的绝佳契机，但严重的分歧令今年内达成协议都属奢望。更重要的是，对于TPP协定与东亚既有自贸协定之间的关系，美国没有做出明确的表态，令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亚太国家充满疑虑。面对美国设立的这道“防火墙”，包括东盟国家在内的许多东亚国家不得不踌躇不安。

　　第三，美国的对华政策呈现“自我预言效应”。中美两国目前的互信水平令人担忧。双方对地缘政治秩序现状的理解和判断存在差距。美国政府强调美日安保条约适用于钓鱼岛，中国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分别被视为单方面改变现状。美国要求中国与相关方和平解决纠纷和争端，不使用武力或者以武力相威胁，但美国自己凭借的手段却是向盟友出售高技术军事装备或者强化军事部署，并频繁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模拟实战，等于用其坚决制止的手段来达到其希望的政策目标。这种矛盾做法未来只能使东亚安全陷入到相互威慑对峙的老路或安全困境的敌意螺旋，“中美不可避免的冲突”可能成为“自我实现的预言”。

　　在奥巴马行前的媒体吹风会上，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苏珊·赖斯在回应媒体如何描述奥巴马即将展开的东亚之行时，一连用了五次“机遇”和三次“积极”来形容。如此高调的预期，反映了奥巴马政府履行其亚太战略的坚定决心和自信心。但是必须强调的是，如果奥巴马能从前任小布什的亚太政策汲取一些教训，那便是美国必须正视地区地缘政治的客观现实和各国真正需求。如果一意孤行地塑造符合美国设想的东亚秩序，那么这一政策构想最终难逃落空的下场。(张旭东 作者系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