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对金钱的疯狂追求该反思了

　　俄罗斯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长女塔季扬娜·苏霍津娜·托尔斯泰娅在《遥远的回忆》中，有一章题为《和疯子在一起》。她写道：“父亲对疯子非常感兴趣，一有机会就细心地观察他们。他说，疯狂是一种被推到了极限的利己主义。”

　　托尔斯泰在莫斯科的住宅的花园跟一座精神病院的大花园紧紧相连，中间只隔了一道木板围墙。他的女儿、儿子透过板缝，认识了一些不幸的患者，有时他们交谈几句。托本人则认识精神病院的精神病医生柯尔萨科夫教授。

　　1894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教授请他们一家去观看演出，演员和观众全都是病院的患者。“演了几个小戏，演出很成功。看不出演员都是些精神病患者。但对场上的观众就不能这样说了。记得坐我旁边的那个年轻姑娘一直笑不停口，脖子、脸涨得通红，怎么也止不住笑；整个大厅里一片瘆人的狂笑，像是号啕。另外一些观众嘴里嘟嘟囔囔地在叨唠什么。还有一些人坐在看守人员和护士之间，恶狠狠地东张西望，根本不关心台上在干什么。演出休息的时候，有几个人走到我父亲身边，跟他攀谈起来。突然，只见一个患者朝我们跑来。他满脸黑胡子，戴一副眼镜，神情十分激动。他是我们的一位朋友。‘哎呀，是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他高兴地喊道，‘见到您我真高兴！就是说，您也到这儿来了！您是什么时候跟我们在一起的？’当他得知父亲并不是这里固定的成员，只不过是来串门时，他感到大失所望。”

　　实话实说，读这则一百多年前的故事时，我脑海中想到的是四川渠县那个对外贩卖智障工的救助站和收养所。渠县官方日前声明：“渠县收养所系渠县农民曾令全个人行为”，没有得到任何审批，属于非法组织，政府对此一无所知。曾令全一家则出示多份当地政府官员慰问照片、媒体正面报道、政府盖章证明和民政局批复文件，证明“残疾人自强队”自成立以来的15年间，一直获得当地有关部门的许可甚至支持。有媒体报道，曾令全宣称，“全队设有八个工作组，经过本队精心培教达到自食其力的已在北京、天津、深圳等大城市务工。”12月17日下午，四川渠县调查组在北京市亦庄的一个大型工地和房山稻田村的一个工地上，解救了总共11名来自渠县“残疾人自强队”的残障工人。据报道，为了扩大工人来源，曾令全已近乎疯狂。他经常骑着一辆刷有“自强”和“救助”字样的摩托车去各村搜寻可以劳动的智障人和单身汉，以打工为名或骗或强行拉到培教基地，送到外地打工。曾经有一位附近村民从路边走过，因为穿着破烂，培教基地的几个人喊了一声“疯子”，就拉他进门。

　　曾令全的丧心病狂如托尔斯泰所言：是一种被推到了极限的利己主义。但是，这决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所谓“个人行为”。我们的社会，相当一批人，包括政府里的某些官员，对金钱的追求达到了疯狂的程度，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因此，不管他们打着什么样的旗号表演，不管他们的演出如何成功，终归都无法掩盖利己主义的本质。我的疑问是，演员是病态的患者，观众呢？渠县政府官员的角色难道仅仅是观众吗？他们是什么时候也变成演员的？我们现在是演员还是观众，抑或有一天也被拉去当演员或观众？看来，我们对金钱的疯狂追求的确到了该认真反思的时候。苏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