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浙江山林大火牺牲6村民：女英雄扔下锅铲去救火(3)

　　杭州市淳安县浮林村山林火灾扑救纪实

　　2月5日，淳安县浮林村发生一起山林火灾，上山救火的村民6人死亡、3人受伤，其中4人是党员。

　　红彤彤的春联还没干透，白色的挽联就要挂起来。

　　为新年准备的腊肉、腊鸡鸭还没下锅，放下碗筷的家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为扑救一场山林大火，淳安县姜家镇浮林村的8个家庭，生活突然转弯，陷入一片悲伤。

　　2月5日上午11时40分左右，该村发生一起山林火灾，上山救火的村民6人死亡、3人受伤，其中4人是党员。

　　火灾发生后，淳安县人武部应急小分队、县森警大队、周边3个乡镇的防火队和2个国有林场的护林员及乡镇干部、村民等300多人迅速赶到现场，参与救火。

　　浙江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省市领导赵洪祝、吕祖善、黄坤明、葛慧君、邵占维等分别作出批示或指示。市委副书记王金财、省林业厅厅长楼国华、副市长何关新等迅速赶赴现场，组织指挥山林火灾扑救及善后处理工作。

　　6日上午，杭州市委副书记、市长邵占维来到浮林村，慰问村民。

　　火情——

　　火，火，快救火

　　姜家镇浮林村位于淳安县西南部，坐落在瀛山脚下，郁川溪畔。

　　据说，南宋著名学者朱熹曾在瀛山脚下教书育人。如今，这里有人口1279人，386户，山林面积17755亩，耕地面积668亩，内辖9个自然村，是一个典型的浙江山村。

　　这几年，村里拓宽并硬化了通村道路，加快了基础设施建设，村民们靠着种茶和养蚕，生活悠然而安逸。村庄周围连绵的群山和绿油油的桑树，不仅给村民增加了收入，还给村里增添了一道景观和天然屏障。

　　2008年，浮林村被评为“淳安十大优美村庄”之一。

　　对于村里人来说，这片山，是他们的家。

　　2月5日11时40分左右，该村的外地亲戚前往山上祭祖，燃放爆竹后， 村子对面的下坞坑山突然冲出火光。

　　连日的大太阳和干燥天气，助长了火势，短短数十分钟，起火点附近的茅草、枯枝迅速燃烧。

　　51岁的村民代表章始展是最早发现火情的人之一。

　　“中午12点左右，我接到电话，起火了！我在电话中向村委会主任提议用喇叭喊一下，让村民们都去救火吧。村委会主任说，村里的喇叭没有用了，他已经在山上灭火了！我又给村会计打了电话，让他找附近村的人来帮忙。放下电话，我换一下衣服裤，就赶去救火了。在上山的途中，还遇到前支书姜明三和老支书姜明堂。”

　　回忆起这个片段，章始展声音低了下去。

　　正常情况下，从淳安县城出发，到浮林村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所以对村民来说，在专业消防队赶来之前，自发救火或许是最快的方法，这也是村里应对以往山火积累的经验。

　　“作为一个村里人，当时的唯一念头，是想着山上被烧得越少越好。”章始展这样告诉记者。

　　几声口信几个电话，大家放下饭碗、换好衣服、带上工具，上山！

　　姜家镇副镇长王海仁事后确认，最早上山自发救火的有10多位村民，牺牲的60岁老支书姜明堂，28岁的姜继学，58岁党员姜崇槐，50岁党员、村计生联系员姜美娣，57岁村民代表姜良青，62岁村民代表余新养，以及受伤在医院救治的56岁党员、护林员姜明三， 52岁村民姜良礼，赤城村会计余诗金都在其中。

　　这个村的49个党员，在村中的全部上山救火。

　　大风过后 亲人听不到呼唤

　　安徽姑娘单绍芝是第二年跟着男朋友姜继学来淳安过年。

　　今年11月，本来是她成为淳安媳妇的日子。只是这份喜悦，在2月5日戛然而止。

　　“我跟着他一起来到山脚下，刚开始，一直看得到姜继学和外公在半山腰灭火。我们从山脚下看，着火点多的地方在两座山的山坳，是一个U形，刚开始的时候还算顺利，隔离带也劈出来了，所以我并不担心。”

　　让单绍芝起初安心的原因之一，还因为家里人都在山上。

　　“姜继学的父亲姜明三、78岁的外公姜良平、两个娘舅及舅妈，还有姜继学母亲一家8口都在山上，大家还让我站在山脚，不要担心。”

　　等，是单绍芝唯一的选择。

　　这个时候，57岁下岗在家的村民章始成也冲上了山，他成为扑救过程的另一个见证人。

　　章始成记得，上山初期，大家分工很清楚，在起火点附近，每个人隔开三米左右，用柴刀劈开周边的茅草和枯枝，劈出一条条防火带来。

　　“姜明堂、姜继学、余新养三个人一起冲上去的，女同志姜美娣一开始是和我们一起在山腰上割防火带的，后来也开始慢慢往上割。大家用镰刀割了半个小时左右，火势得到控制。但就是这个时候，突然风向变了，情况一下子变糟了。”

　　讲到这段，章始成哽咽，说不下去。

　　风，是这场山火另一个肇事者，也是最可怕的肇事者。

　　村民们说，自救队伍上山半小时后，突然刮起大风，原本被扑灭的许多火点再次着火。“忽忽”的火苗声和“噼啪噼啪”的树枝爆裂声2里外都能听到，目测火苗有10多米高。

　　“火就从我们身边烧过，浓烟弥漫，5米外看不清任何情况。我和其他村民想用松树丫枝来扑灭，但完全没有效果。我们一边跑，一边喊，但声音微弱。”章始成说。

　　据他回忆，大风期间，有人听到山上传来“救命、救命”的微弱呼叫。

　　循着声音，村民们发现了受伤的姜明三、姜良礼和余诗金，背他们下山。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火越过了防火隔离带，开始蔓延。在山上的救援村民靠近山顶的人往上跑，靠近山下的人往下跑。

　　在山腰救火的姜崇槐、姜美娣、姜明堂、姜良青、姜继学、余新养被包围了。

　　起风的时候，在山脚下等待的单绍芝拨了给男朋友姜继学的第五个电话。

　　“浓烟起来后，我开始担心了，快一点半的时候，我开始打电话给他，前两个电话被掐断了，后两个无人接听，最后一个是无法接通。”

　　“我们两点左右来到山脚下，同时到现场救援的还有周围3个乡镇、2个国有林场以及消防、武警大队共200多人的队伍。但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出现伤亡。”

　　县森林警察大队大队长胡永军回忆。

　　一位在场的村民说，半山腰开始出现哭声的时候，大家心抽紧了。

　　人被抬下来的时候，很难受，很难受，大家一下子哭起来了。

　　事后，救援队伍发现，牺牲的6位村民遗体离得不远。

　　姜美娣的妹妹告诉记者，据在场的人描述，姐姐遗体被发现的时候，柴刀扔在山顶，人就离山顶不到5米。

　　“只要再走几步，就能逃出来了。”她哭了。

　　追思——

　　火灾过后第二个晚上，村里静悄悄的，牺牲村民的遗体被摆放在临时搭建的灵堂。

　　村子的各个角落，眼泪无声流下。

　　他说今年11月要迎娶我的

　　姜家镇浮林村麻田38号，是姜明三和姜继学的家。

　　门前新帖的红对联上写着：一年四季春常在，万紫千红总开花。

　　只是今年春天山间的鲜花，28岁的姜继学看不到了。

　　他的DNA报告昨天上午出了，确认了遗体。

　　“我们认识7年了，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特别爱学习，特别刻苦，到了工作岗位后更加努力。他在杭州机床集团上班快4年了，参加过沪杭高铁、杭宁高铁项目，最近一年他经常出差，去年还是单位的先进个人。我们打算11月结婚的，打算买房的，我的父母特别喜欢他……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单绍芝的眼睛肿得厉害，眼泪哭干了，话不成句。

　　她的父亲和姐姐从安徽赶了过来，两家人抱头痛哭，他们从没有想到过，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方式。

　　78岁的爷爷姜良平参加过抗美援朝，他看着未过门的孙媳妇，眼眶湿湿的。“我跟他在山腰上救火，我跟他说过了，不要往上走了，他惦记他爸呀。”老人声音颤抖说，孙子在大年初一还去帮别的村灭过山火。

　　这个时候，姜继学的父亲姜明三还在浙二抢救，没有人敢告诉他，年初七要回杭州上班的儿子已经永远留在了家乡。

　　采访的时候，邻居们都来了，有位村民轻轻说了一声：姜明三是我们的前任支书，他这个人很好，在任期间，村集体经济翻了一番，退下来以后，就成为村里的护林员。

　　20年村会计，6年村支书，姜继学的父亲姜明三留给村民们的印象更多是他手中的那把“老算盘”，不过这把算盘打的却不是自己的小日子，而是时时刻刻在为村民们精打细算。

　　“当时他管‘家’在全乡都是最好的。”姜家镇镇长严小平说，最初认识姜明三时，姜明三就在当村会计，“一把算盘让当时的麻田村成为全乡经济实力最强的村，后来他担任村支书后，老百姓的经济收入和集体经济又翻了一番。”

　　2006年姜明三卸任村支书后，很多人以为他会有情绪，可他还是和原来当支书一样，依然把村里的事务时刻挂在心里，始终如一为村集体事业操劳，继续担任村调解主任。

　　“想群众之所想，解群众之所难，切实办好顺民心解民忧，惠民生的实事，把村里的调解搞好。”这就是姜明三留在村务公开栏里的郑重承诺，做出同样承诺的还有姜美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