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7日,是我的父亲李白烈士牺牲62周年。
1949年5月7日,李白烈士与其他11位同志被敌人杀害于浦东戚家庙。那一天,离上海解放只有20天。也在那一天,母亲带着4岁的我,最后一次见到了父亲。
那些事虽然过去已经很多年了,但当年父亲被捕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1948年12月29日深夜,父亲在向党中央拍发长江防务等情报时,不幸被敌人测出电台位置。敌人将居住地团团围住,父亲让母亲把我送到楼下邻居家,发完情报、销毁密码、处置电台,从容就捕。在黄渡路上的淞沪警备司令部刑讯室,敌人先对他进行了连续30多个小时的刑讯逼供,之后又将他转移到南市蓬莱路警察局看守所关押。
几个月后,母亲终于打听到,关押父亲的看守所对面有一户居民家阳台可以随时见面。5月7日那天,母亲带着我找到那户人家,发现位置正对着监狱。母亲兴奋地站在阳台轻唤:“李静安(李白化名)。”过了一会儿,在难友的帮助下,父亲的脸从铁窗后微微露了出来。当时他的双腿已被打断,浑身动弹不得,全靠难友将他托上窗边。
父亲隔着铁窗轻声说:“以后你们不要来看我了。”母亲问:“为什么?是不是判决了?”父亲轻轻讲:“不,是天快亮了!我所希望的就要看到了!如果我能出来最好,万一不能出来,你和孩子能同全国人民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也是欣慰的。”
那果然成了诀别。就在当天晚上,父亲遭敌人秘密杀害,年仅39岁。上海解放后,人民解放军军管会和母亲四处查找他的下落,直到6月20日,才找到他的遗体。
1949年8月,上海为父亲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上世纪五十年代,时任中央情报部部长的李克农上将向中央建议以父亲的事迹为原型,拍摄一部中共隐蔽战线斗争的影片。这就是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的由来。李克农同志推荐父亲时曾说,李白的经历涵盖了大部分中共地下工作者的经历,他太典型了。
的确,父亲从普通农家子弟成长为革命志士,并不是一天成就。他的信念,他的坚守,皆是党培养的结果。父亲15岁入党,20岁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经历二万五千里长征,接受组织安排学习发报技术。抗战时期,他被派往上海设置秘密电台,从事地下通讯工作,一度被日军逮捕,受尽酷刑,始终没有吐露一个字。1945年,他转到江西铅山入国民党机关从事电台工作。抗战胜利后返回上海继续从事地下工作,直至牺牲。
父亲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他始终追求理想,积极乐观。据母亲说,那时家里生活非常困难,逢年过节,别人家吃饭的时候,父亲就带母亲外出兜马路。看看商店里的糕团、月饼、年货,再看看别人家的圆台面,回到家就笑嘻嘻地说,看过人家吃饭,我们也算“吃”过啦!每念及此,我仍不免心酸。
尽管父亲对生活满不在乎,可是他对电讯发报技术却精益求精。为了更好地工作,父亲主动要求学习修理无线电技术。党组织为他开设了福生无线电公司,他跟着无线电专家涂作潮同志学习修理收发报机。后来,他竟能将发报机的功率从100多瓦一直改装到几瓦,清晰地把电报发到千里之外的党中央。父亲曾改装过一个收报机,在无线电上插上两根弯曲的线圈。当敌人来时,线圈拉直后拔去,即是一台收音机。日本电讯专家也找不到收报机,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父亲总说,每一份情报都来之不易,是同志们的汗水甚至生命换来的。被围之时,他之所以没有弃电台而逃,也许与此信念有关。解放后,我们得知,由于父亲的守口如瓶,由他亲手建立的备用电台在他被捕后继续为党工作,为上海的解放作出了重要贡献。
时光飞逝,而父亲的精神犹存,正如“永不消逝的电波”那样,激励我的整个人生,同样也激励着现时的人们。(记者 杨潇慧 据李恒胜口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