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情背景:
近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称,微博作为一个新兴传播平台,发展刚刚起步。迄今为止,虽然微博言论存在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一面,但总体而言,它在促进公民知情权、表达权、参与权、监督权等方面功不可没。追求真相,捍卫真相,是新兴媒体繁荣发展的基本条件和价值取向。但是关于微博如何自律,如何实现言论的自我净化,则需要更加深入的探讨。
本期访谈邀请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传播学系主任、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杜骏飞来解读微博时代如何辟谣。
会商嘉宾:
杜骏飞: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传播学系主任、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南京大学网络传播研究中心(CMCRC)负责人,国家教育部2006-2010年新闻学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级研究院(IAS)首期驻院研究学者,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庞胡瑞,人民网舆情监测室主任舆情分析师
会商实录:
主持人:人民日报发布评论员文章《微博时代我们怎样辟谣》讲到了此次动车事故中对微博谣言的辟谣过程,您从传播学专家的角度,怎么看待微博这种新传媒形态?微博发展对舆论生态有何意义?
杜骏飞:微博不是一个新的媒介,但它是一种新型的网络应用,所以它的功能和传播机制都是基于互联网本身的。互联网最大的一个特性就是信息的共享交流,在微博上这种交流就更加明显和简便。这种圆桌式的交流和信息共享机制特别技术,对每个受众和传播者都非常亲和,甚至可以用手机等各种方式来进行沟通,可以说微博是互联网信息共享机制的扩大版、加强版。
怎么看待微博呢?就像我刚才说的,微博不是一个新的媒介,但它是一种比较新型的网络应用。它肯定也不是互联网运用的终极版,但目前来看,它的运用是比较火热的,包括我们的政府部门和公众个人都在使用。所以它在整个平台上就形成了一种非常混杂的交流局面,会有政府角色,有公民角色,有媒体角色,还有很多复杂的综合角色。在这些交流的场域中,就会出现很多光怪陆离的现象,这些都是基于互联网本身运用的强化导致的。
主持人:您认为微博谣言有必要刻意辟谣吗?为什么?
杜骏飞:辟谣机制还是可以有的,因为新浪很早就开辟了辟谣平台。为什么说可以有?因为微博上时刻都在衍生谣言,有的谣言被证明只是一个留言,很快就没有了,有的被证明是虚假的,有的被证明是内幕,那么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一般公众是不知道的,所以说即使是对于竭力挖掘事实真相的公众来讲,他也希望能把假的谣言去除掉,变成真正有用的信息,所以辟谣平台不完全是为了保护谣言设计者,也是为了保护谣言的受众,促进他们能够更加健康有序地使用微博。另一方面,不能把辟谣平台办成一个长官意志的信息工具,每谣必辟也比较过头。因为互联网有一种自我净化机制,这是基于意见自由市场衍生的,公众可以通过成规模的相互交流表达思想而形成对真知的追逐。有一些明显谣言,即使没有人辟,公众也会把它辟得干干净净,真理是越辩越明的。我对辟谣平台有几个两分法,一个就是说,该辟就辟,不该辟的就不用辟;重要的谣言去辟,不重要的谣言不必太当真。
主持人:您如何看待微博客“自我净化”的发展趋势?对中国的网络发展有何意义?
杜骏飞:首先,它要有自由的意见市场。这个市场如果不自由,大家不能自由买卖信息,它就不能构成市场。换句话说,你非常僵硬的、非常有组织性的、有很多清规戒律的意见交流不是意见市场,因为大家都是演戏而已,就不可能做到自我进化。第二,它要有规模。如果在一个信息平台上,它的受众和信息参与者没有足够的种群规模,自我净化也不容易完成,所以说,种群规模要大,要让更多的人参加。
主持人:对于网民称“辟谣联盟”只辟官谣不辟民谣的说法,您有什么意见?
杜骏飞:我不赞同“辟谣联盟”这种行动。在互联网的任何角落,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互联网传播的理论体系都是在保护每一个传播者。换句话说,如果你真有公开的、权威信息传播,别人自然进行鉴别,你不需要给自己赋权。老百姓在网上看到一个信息,他会去找你的官方网页去看,你没有必要表现出自己有强大的实力,有很多同盟军,有很多保护人,你不能这样做。你只需在你的官V上发出正当的声音,能够给出详尽的信息和合理的解答就可以了。如果你搞得太官方、太威权主义,这样会引起一种政治怨恨。什么是政治怨恨呢?我曾经在网上解析过,就是人们对政治体系本身有一种怨恨始终不能释放,你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释放到你身上,如果你表现得对自己的利益和民望过度看守和维系,别人就会认为你这个政府组织其实是有问题的,反而会损害你的政治利益。所以说,过犹不及。
主持人:进入微时代,网民应该建立怎么的价值观自觉“不信、不传”谣言?
杜骏飞:上网越久越真实,网民也是资历越老越成熟,中国的网民75%都是35岁以下的中青年网民,还有一些小网民,所以在互联网上大家的媒介素养是高低不一的。有些文化程度高,有些低一些,有的年纪大一些,有的小一些。总体来看,我个人有几个建议。
第一,能够在网上做到兼听则明,不管你在微博上看到什么信息,都应该在微博内部的搜索上搜一下,看看别人怎么说,这点很重要。你一定要听不同的人对这件事不同的说法,然后形成自己的看法。
第二,要注意多去接触实名信息。以实名公布的信息通常会负责任一些,如果对方是一个虚拟的ID,就有可能不负责任。当然也不完全如此,但是总体来看,接触认证用户会好一些。
第三,要注意去看官V。官方微博每句话都比较慎重,它有可能不说真话,但是说假话的概率会比较低,因为微博上说假话风险很大。所以,多去接触一些当事人的官方微博。
第四,一定要跳出微博来看微博。微博本身不是一个网络世界,它只是一个网络社区,真正的网络世界比微博要大,所有的信息都要尽量接触,然后再和微博相对比。
最后,网络只是我们整个人生世界的一部分,很多信息网上有,但是更多信息网上没有,这些没有的信息慢慢也会在网络发布,所以对于某些新闻事件我们要有耐性,不要听到一点信息就马上下结论。网民有时要有点学者气质,不要听风就是雨,看到一点端倪马上就盖棺论定。有的时候我们要有耐心,静待真相的层层披露。做到这几条,微博的用户就比较成熟了。
主持人:您作为知名传播学者,最近有没有新的研究成果?
杜骏飞:我最近有本书,叫《政府网络危机》,我希望微博联盟的政府组织能够看一看,关心政府网络形象的也去看一看,因为在当代中国有很多网络危机是针对政府组织的,而且现在很多政府组织最关心的危机其实来自互联网,因此,我建议公务员朋友多读一读。这也是我们花了很多心血去做的理论、案例相结合的学术研究,我相信它代表了目前比较前沿性的成果,建议大家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