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是一个镜头盖的故事。我们有一组女孩住在村口,午休时间,三个人结伴去山里西瓜地玩。回来的时候,新华网的那个女孩儿发现镜头盖丢了。可能是下午两三点钟吧,我们还有一个活动。当时三个女孩在屋子里找了找,没找着,也没特别在意。跟房东说了一下,就一块去参加活动了。那天下午我们的活动是篮球赛,完事也五六点钟了。等她们回家的时候,发现镜头盖静悄悄地躺在茶几上。她当时用的就是这几个字——“静悄悄地躺在茶几上”。要是不问的话,都以为这个镜头盖一直在那儿,只不过没有人发现过。
后来,女主人说,中午她们的对话被男主人无意间听到了,她们前脚走,后脚男主人就骑着摩托车上了山,去西瓜地里找镜头盖。最后,把那个镜头盖真的找回来了。回来,放在那儿,没言声。
我想说的是什么呢?也许没感受过的人不知道,那段路是挺远的,骑着摩托去嘛,又是山路。就算路没多远,那一片瓜地得有多大啊,他找遍一片瓜地,最后把那么小的一个镜头盖给找回来了。下午两三点钟,是陕北日头最毒的时候。我们这些编辑记者,那种时间都不愿意出门。但是人家这么做了,而且他本人没有说。我觉得那个镜头盖,如果丢在北京,能找回来是奇迹(笑声),但是在延安,就在那么一个小村里,一个镜头盖,真的被找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村民啊,他让一个奇迹变成了那么平凡的小事。(全场寂静)
第三件事,发生在我们临走前一天。在我们一再要求下,我们在村里多住了一天。我们家大叔以为我们当天要走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在我们住的那面窑的窗台上放了好几颗山核桃。我以前没见过,不知道核桃是绿色的,外边还有果肉。大叔给我解释了好几遍,说这是山核桃,你们不一定吃过,应该尝尝。当时他一直在擦车。他说,最后一天,你们应该去山里感受一下,去果园摘一摘果子。要是回城里的话,再想体验就难了。我们特别想和他一起去,打来第一天他就一直提。我们行程太满了,一直没成行。那天安排了镇里的采访,跟着车队走了很远,一直不在家,住在大叔家的三个女孩子蛮抱歉的。晚上回来有五六点钟了。到家的时候,一进我们住的屋子,就发现我们的茶几上放了满满一碗山核桃,大叔已经替我们剥好了,都是白色的仁。当时,我们三个感动得无以言表,只是互相看着,说不出话来。(哽咽)
那天晚上,中国青年报的记者时间比较赶,临时安排了采访暑假回村的大学生。因为时间比较紧嘛,就把采访场地安排在我们住的窑洞里。当时,她把那几个孩子(大学生)带进屋的时候,茶几上放满了吃的,都是大叔为我们准备的:开心果,巴达木,花生,瓜子,糖,还有山里摘的果子。你在北京能吃到的小零食,那个桌子上全都有。我们进屋,大叔也跟进去了。当时他对这几个大学生说,这桌子上的所有吃的你们都能吃,就这碗核桃谁也不许动,这核桃是我给她们仨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说出那么直、那么实、那么孩子气的一句话,为了我们三个。
我们住在这里的每一天都特别感动,特别震撼。我以前没到过农村,就这次去农村,包括对民风,对他们那儿的环境,还有那些文化气息,跟我想象的农村完全完全不一样。我觉得每天经历的那些事,真的让我开阔了眼界。我跟各位分享的这三件事,只是印象比较深刻的三件。也许对于那些村民来说,他们不会把为我们做的这些事当一回事,也许,对你们来说,这些事微不足道,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亲身感受着这份厚重的关爱与照顾的城里女孩儿来说,他们所付出的,所给予的,我们仅仅用文字去回报他们,做得真的是太少了。
离村那天,村长一再要求说,组里的成员要和村民们一起拍张合影。很小的文化广场上很快就挤满了人。我们拍了好几张,都觉得不满意。大家当时一直在笑,但还觉得笑得不够开心,不够表达我们对下盘石的那种爱。大家一边笑一边大喊“下盘石”,笑着笑着,就对着镜头哭了……(哽咽得说不下去。现场听众闪着泪光)
我到农村以前,以为那里的生活会挺苦的,在心里无数次设想过离开那天会怎么想。我可能会想终于能回家了,终于有水用了,或者说我以后再也不用上那种旱厕了。但是我没想到走的那天会特别特别的舍不得……(哽咽)
我就记着我当时一直握着我们家大娘的手,大娘就一遍一遍地跟我说,现在交通那么方便,你们一定能再回来的。然后我们就说,一定常回家看看。(长时间哽咽。听众热烈鼓掌)
我觉得,下盘石所给予我们的,不仅仅是这些天的收获,而是一个家。不是因为我们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因为我们的大叔大娘一遍一遍地跟我们说:“你们就是我们的娃娃,你们就是我们的女子。”他们为我们付出的,他们所让我们感受到的,为我们铸造了一个北京以外的家。(沉默)
回北京的那几天,我每天都能接到一个从延安打来的电话。其实我没接触过太多方言,我和延安那些老乡沟通起来特别困难,就包括我在那儿跟他们交流的时候都需要别的记者帮我翻译。回来最大的困扰就是,那边大叔大娘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但是他们会一遍一遍地跟我说。我记着前两天有一次接到电话,是郝大叔打过来的。他说村子里订的《光明日报》到了,“我看到了你们三个发的稿子,我把你们的报纸都放在床头,读了很多很多遍。”这些话我听了三四遍才听明白,真正听明白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心里真的又疼了一下。其实我不太会写稿子,我是做编辑的,又是做网络编辑的,以前没有亲身体验过一个记者应该去怎样写稿子,没有那样的文笔,也没有那样的思路。但是在大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想,有这样一群人在一遍一遍地读我们的稿子,那我们就知道以后应该去写怎样的文章,去回馈他们,去反映他们的生活,去表达他们的心声。(掌声四起)
感谢这次延安行,感谢这次寻根溯源之旅,感谢和下盘石村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的五天四夜!延安行让我清楚了民意在哪里,民意是什么。郝大叔的惦念让我深感身为一名新闻人的责任重大。我们是中央党报的编辑记者,依靠中国土地上绝大多数的农民朋友与普普通通的人们。应该为反映他们的真实民生、传递他们的真实民意而作出报道。想到有一群怎样的人在一遍遍地读我们笔下的文字,我便一再提醒自己要做反映民间声音的新闻人,做好中央声音和民间舆论的桥梁。
谢谢大家!(掌声经久不息)(光明网编辑 张 璋)
延安乡亲留言:
房东郝如荣夫妇:能和群众走得近的记者才是好记者,既然进了村子,就要发自内心地把自己当作这个村的一分子。
你们下乡的时间太短,很多村民还来不及去熟悉,很多事情还来不及去感受。但你们的言行举止和工作态度让我们很满意,欢迎常回来,家门永远为你们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