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号海试:深海“能工巧匠”忠孝难两全(2)
大海中破浪作业的人
“蛙人”已赢得越来越多人的敬佩。没有“蛙人”,潜水器放不下去,也收不上来。一次下潜任务, “蛙人”要三次“骑”上“蛟龙”号背部。
在每一次下潜任务中,当大家把目光聚焦潜水器时,悄悄从母船船舷放下的小艇很少受人关注。
但小艇上身着橙色救生衣的“蛙人”已赢得越来越多人的敬佩。
没有“蛙人”,潜水器放不下去,也收不上来。在一次下潜任务中,“蛙人”要三次“骑”上“蛟龙”号背部,主要负责给潜水器解缆、系缆。
6月30日,“蛟龙”号回收时的海况并不好,张正云和另外三名“蛙人”又一次“湿身”了。
“蛟龙”号圆形脊背在静水中露出水面的面积不足1.5平方米。在海中,稍有风浪脊背就会被海浪完全淹没,在“蛟龙”号脊背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匍匐在脊背上,身子是泡在海水里的。
张正云说,一个浪头与另一个浪头间隔周期一般为3秒,放潜水器时脱钩要在0.5秒之内完成,挂钩时,在剧烈摇晃的潜水器上,要抓准母船A型架上放下的拳头粗的吊缆,将其准确挂上潜器。
曾经有一次,在潜水器即将出水的前一刻,一个大浪开始退去,潜水器随海浪起伏的又一个坠落周期到了,下落势头凶猛,张正云却还站在潜水器上,来不及回到橡皮艇。危急时刻,他依然骑在“蛟龙”号背上,落到波谷,一个海浪扑来,整个人随潜水器沉入海中,海水淹到了脖子。
忠孝两难全的闯海男人
窦永林通过“蛟龙”号深海邮局寄出了一封信:“如果海试期间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到灵前给她寄到另一个世界,相信她能收到,也能懂儿子的心。”
上有老,下有小,闯海的人最想与家联络,却又害怕家里传来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这,也许是我29年闯海生涯中,最遗憾的一次。”6月中旬,在接受我采访时,一字一顿说出这些话时,一直特别爽朗的窦永林眼眶红了。当时他收到家人的邮件,卧病在床的母亲,已经只能靠喝点牛奶维系生命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事,这已是善意的谎言,早在6月11日,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
今年年初,身体一向硬朗的母亲被查出已是肺癌晚期。在“蛟龙”号7000米级海试队出发前半个月,母亲病情突然恶化加重,手脚不能动,不能说话,大小便失禁。上船前一晚,窦永林将执行海试任务的事情告诉了母亲,病榻上的母亲静静地看了儿子好长一会,又闭上了眼睛,无力地摆了摆头。陪床一晚后,窦永林满怀悲伤登上“向阳红09”船。
窦永林是中国海监第一支队副支队长,2009年、2010年,他担任1000米级、3000米级海试现场副总指挥兼“向阳红09”船船长,去年、今年,他是5000米级海试、7000米级海试现场副总指挥。
闯海29年,窦永林一年和船相伴的时间超过4/5,陪伴家人的时间太少,这让他有很多遗憾。
2007年,“向阳红09”船在上海立丰船厂增改装,历时三百四十多个日日夜夜。作为一船之长,窦永林既要检查船舶安全落实情况,又要把握施工进度和质量,每天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时,坐着就能睡着。7月的一个下午,75岁的老母亲出门摔倒,左腿骨折,当时78岁高龄的老父亲已是老年痴呆,窦永林连夜乘车,次日凌晨赶到母亲家楼下。可是船厂的电话在这时响起:即将进行尾部大合龙,船长要立即赶回船厂。他上楼见到了伤病在床的老母亲,只是递了药片喂了一口水,安慰了母亲几句,便迅速赶回船厂。
几年前,父亲被胃癌缠身,接着老年痴呆,照顾父亲的重担压到了母亲身上。这次,自己又在几千里外的马里亚纳海沟征战,轮流照顾卧床双亲的重任压在了妻子和妹妹身上。
这次出海前,一身侠骨的窦永林表现出“柔情”的一面,通过“蛟龙”号深海邮局,寄出了邮局成立后的第一封信,这封信并没有真正寄出去,因为不识字的母亲即使收到已不能亲自阅读了,它表达的是一份寄托,更是一份歉疚,“如果母亲的生命力比较强,能够坚持到海试结束,我就回到青岛把信念给她听。如果海试期间,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到灵前以中国民间传统的方式给她寄到另一个世界,相信她能收到,也能懂儿子的心。因为,在大孝大忠面前,儿子无可选择!”
“折翼”的水手
长年的高强度体力劳动,冷日辉的手心、手背、胳膊和腿的多个关节受过伤,并留下深深的疤痕。外形彪悍但不多言语他却依然强烈要求上船。
在参加“蛟龙”号7000米级海试的船员中,冷日辉是找到领导,主动要求上船的。
冷日辉外号“大力水手”,黑红挺阔的脸庞,看上去好似水浒英雄中的赤发鬼——刘唐。浓眉下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犀利刺人。他膀大腰圆,双手能提起123公斤重的压载铁,在船上这样的“大力士”并不多见。
从2009年海试开始,冷日辉就是“蛙人”,布放回收时,乘橡皮艇靠近潜水器,为了能顺利地解、系潜水器顶部手臂粗的主吊缆,他必须把自己当成橡皮艇和潜水器之间的连接器,牢牢抓住绝不撒手。
冷日辉的手心、手背、胳膊和腿的多个关节受过伤,并留下深深的疤痕。长年的高强度体力劳动,这个曾经的“蛙人”折翼了。
今年年初,冷日辉被查出股骨头受伤,不能再干重体力活。单位照顾他,让他留在陆地上看门,一向不多言语的冷日辉一反往常,强烈要求上船。
“前面的海试都参加了,最后这次不来很遗憾。”说这话时,这位外形彪悍的山东大汉眼中闪烁着泪花,“我很遗憾这么年轻就要退二线,不能再干重体力活了。”
海试宝宝背后的负疚
“蛟龙”号内部刊物《海试快报》前几天刊发了16名小朋友的照片,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海试宝宝”,他们的父辈或者祖父辈都曾亲历过海试。
7月6日中午,在驶回青岛的“向阳红09”船上,中科院声学所刘烨瑶收到了家人发自北京的邮件:“2012年7月5日15:35,你家天天出生了,女孩,重5斤7两。母女平安。恭喜!!!”
“收到这封邮件,我愣住了,九分喜悦、一分无奈。”1984年出生的刘烨瑶个头不高,长着一张娃娃脸。他说自己这会才切身体会到2009年爱人分娩,同样不在身边的第一个“海试宝宝”父亲——“蛟龙”号副总设计师朱敏的心情。
2009年海试最关键时期,朱敏收到一份早到的“大礼”,单位给在“向阳红09”船上参加海试的他打来电话,孩子出生了,比预产期提前5周。
爱人预产期在10月初,朱敏本想任务顺利完成后,赶回去陪产,但最终计划赶不上变化。爱人当时已是37岁的高龄产妇,妊娠后期血压上升很快,8月31日提前剖腹产,而且生产过程十分艰难。
趁“向阳红09”船靠港三亚补给,朱敏迫不及待地往回赶。因为早产,孩子放在保温箱,在医院陪了爱人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又返回海试现场。海试现场一大摊子事等着他来处理。
一直忙到10月海试结束,朱敏才回家,当老师的妻子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念叨总是免不了的。没能在爱人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在身边,朱敏一直都负疚在心。
从1000米、3000米、5000米,直至今天的7000米,也许是巧合,连续4年参加海试的中科院声学所的6名参试队员这几年都有了孩子,也遭遇与朱敏类似的“烦恼”。
“蛟龙”号7000米级海试内部刊物《海试快报》前几天刊发了16名小朋友的照片,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海试宝宝”,他们的父辈或者祖父辈都曾亲历过海试。
“一边是即将出生的你,一边是自己喜爱的深潜事业。”在“向阳红09”船上,刘烨瑶给未谋面的女儿“天天”写了封信,这样的表达代表了很多人心声:为了“蛟龙”号的成人礼——7000米级海试,我只能舍小家顾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