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直击北京暴雨:车轮激起水浪几乎与车窗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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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抵达的六里桥
汽车在长辛店附近的一座铁路桥再次遭遇积水。此时,直升机在天空中盘旋,四处都是被堵的车辆和焦虑等待的人群
本刊记者/周政华 文/丁蕊
从山西忻州市五台山台怀镇到北京,大巴通常要五个小时,但7月21日到次日上午12点,20多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抵达终点。
21日《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乘坐一辆从台怀镇开往北京的长途汽车,这是一辆满载45名乘客的大巴,下午4点,汽车在乘客们说说笑笑中发车,他们大部分都是从五台山旅游返程,终点是北京六里桥长途汽车客运站。
出发时,车窗外飘着些细雨。一小时后,客车驶入保阜高速公路,雨势大了起来,因地处山区,雾气迅速升腾,车外能见度很快降到了几十米,司机放慢了车速。一些乘客开始在手机上刷微博,有关北京暴雨的消息在车厢里传播。“立水桥下被淹了”“广渠门桥下也被淹了”,乘客们开始大声议论。
彼时,300公里之外的北京,气象台刚刚把上午9点半发布的暴雨蓝色预警升级为黄色预警,晚上6点半再度升级至橙色预警。谁也没想到这场暴雨,将对此后的旅行产生怎样的影响,一如这天午后,当雨滴落到北京地面时,很少有人会料想它终将演变为一场灾难,并夺走数十人的生命。
晚上7点,客车缓缓驶入河北顺平,雨势愈发大了起来,车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汽车就像激流中行舟,车轮过处激起的水浪高度几乎与车窗齐平,乘客开始眼盯着窗外,有人拿起相机拍照,有人开始打电话跟朋友和家人汇报雨情。
有惊无险,当晚9点,客车终于抵达京港澳高速涿州北收费站,只剩下46公里了,《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和乘客们稍稍松了一口气,以至很少有人注意电子屏旁上显示的“北京城区积水,车辆请绕行六环”的字样。
汽车快到房山区梨园立交桥,司机没有上六环,而是选择了继续北行,没等驶离梨园立交桥,前方的车辆就渐次停车。两个小时过去了,车辆依然没能向前挪动。司机开始不安起来,这个四十多岁、黑瘦的中年男人熄灭了发动机,下车走到前方向司机们打听消息。不少乘客开始翻看手机短信、微博,有关北京暴雨的信息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车辆被困,打不到出租车的求救信息。
顺利抵达的希望开始变得渺茫。
到了晚上12点,大雨虽然停了,客车在漆黑中向前挪了不到一公里,又停了下来。直到次日凌晨3点,客车再次向前移动4公里,在阎村立交桥以南数百米处的一座铁路桥前又被积水所阻隔,无法前行。此地距离六里桥长途汽车站只有29公里。
乘客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今晚恐怕就要在车上过夜了。司机怕油不够用,断断续续地开着空调。凌晨4点多,天色微微亮了,在闷热的车里窝了十多个小时的乘客开始醒来,这才看清车外积水的全貌:水面长约一公里,限高三米的铁路桥上站着一些人,桥下只剩下靠近桥梁顶部的“谨慎驾驶亲人盼您平安”路牌尚未被水淹没。
焦急的等待中,凌晨2点多,陆续有救援人员来到现场。《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记下了目击到的救援过程:大规模的救援队伍在这天上午9点39分抵达这座铁路桥下。在此之前,数名蓝天救援队队员、房山当地民警、消防队员组成了最初的救援力量:消防队员守在消防车车载抽水机边向外抽水;现场民警维持秩序,禁止围观乘客拍照,并要求他们与积水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当有人问积水多久能抽干时,得到的答复是“不好说”;一名留在越野车上的蓝天救援队员告诉民警,他们的队员已经将困在水中的人转移到了铁路桥上;早上7点多,一辆载着两艘冲锋舟的拖车抵达积水现场,民警询问后得知这是水务局派来的工作人员,随后他们花了十几分钟卸下冲锋舟并安装马达后,乘舟抵达积水的中心位置,探寻水下是否还有生命迹象。
天完全亮了的时候,《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所在客车已在桥下堵了近3小时,此时距离客车从五台山客运站出发已15个小时,往北1.5公里处,南岗洼铁路桥下的涝情更为严重。而据现场的救援人员说,更前方通往六里桥长途汽车客运站的路上还有数个类似的积水坑。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现场只有一台抽水机作业,积水仍然没有明显下降,最后,司机决定碰碰运气,在一名乘客的手机地图的导航下,开始掉头,拐入周口店路,但是走了不到十分钟,汽车在长辛店附近的一座铁路桥再次遭遇积水。此时,直升机在天空中盘旋,四处都是被堵的车辆和焦虑等待的人群。听说离附近地铁房山线最近的车站只有五公里,《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和部分乘客开始拿起行李朝地铁走去。
前方,计划中的六里桥车站仍未能到达。
专题:2012年抗洪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