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爱情天梯”拒绝金钱装裱
以“爱”为名,重庆江津区欲投26亿元重金打造“爱情天梯”景区,推动旅游发展。计划中的项目包括增建护栏、保护刘国江、徐朝清老屋原貌,以及修建一座收藏当事人遗物的会馆。此时,离徐朝清老人去世才不过短短几天。
半个多世纪前,重庆江津中山古镇高滩村村民刘国江,和比他大10岁的寡妇徐朝清相爱。因这段爱情招来闲言碎语,俩人带着孩子遁入海拔1500米的深山老林,从此过着离群索居的艰难生活。为了让徐朝清安全出行,刘国江花了大半辈子时间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一条阶梯山路。本世纪初,有人进山探险,这对夫妇的传奇经历才为公众所知。
“爱情天梯”的故事,随着刘国江、徐朝清老人先后离世,已成一曲绝响。6000多级的天梯,见证了他们对爱情的追求与坚守。许多人慕名而来,沿着天梯攀爬到山上,表达对他们的敬佩与感动。这份朴素而坚贞的爱情,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可在徐朝清老人尸骨未寒之时,当地就急切抛出旅游开发方案,这是对这段旷世奇恋的亵渎。
当地欲借“爱情天梯”开发旅游资源的意图,早先就已表露无遗。江津旅游局几年前就牵头成立了一个“爱情旅游文化研究会”,连续举办了5届“中国七夕东方爱情节”,还想把当地四面山风景区打造成“中华第一爱情山”。遥想当年,这对恋人为躲避世人眼光而遁入深山,如今人去屋空,依然逃不开世俗喧哗。半个多世纪的山中艰难岁月,反倒成为地方借题炒作的由头。
如此过度炒作,显然只会招来公众的反感。26亿元的大手笔也许只是一种设想,“爱情天梯”也可能只是其中一个项目。但不论这其中有多少水分,钱又从何而来,项目的合理性与可行性本身就值得怀疑。
“爱情天梯”是这段传奇故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人们来这里是为了瞻仰这对夫妇生活过的地方,体验当事人开凿天梯的艰辛与坚持,而不单纯是为了游山玩水。倘若为方便游客而修建护栏,甚或在山上建造酒店会所,增加游览设施,都将构成对原貌的破坏。游客到山上一看,人物全非,该作何感想?
类似未经认真论证、不顾当事人与公众感受的旅游开发现象,并不少见。莫言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从他的家乡就传出将耗资数亿元打造旅游带,准备花千万元种植当地已无人种植的红高粱。对此,当地旅游局官员一语道破天机:“这一切已经不是莫言一个人的事情了。”问题在于,难道只要打着公共利益旗号,权力部门就可随心所欲?当然不是。获奖后的莫言并非就此失去个人选择余地,进入公共记忆的“爱情天梯”也有着不可触碰的价值底线。这种践踏个人意愿、颠覆公众价值取向的行为,只能说是一种赤裸裸的精神绑架。
从这种决策的随意性,可看出当下许多地方热衷于开发文化旅游项目的真正意图。
以往一些地方为了搞地产开发,随意拆除文物遗迹,而如今发现其中有利可图,又争相抢夺名人故里、立项申遗。若说前者是缺乏文物保护意识,后者却也未必就是有文化的表现。在一些地方官员眼里,挖掘文化旅游资源与搞地产开发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笔生意。无论生意成不成,只要造出声势、吸引投资(或进行政府投入),自己都能够从项目中捞取好处。大概是在这种思维主导下,才会出现类似种种无原则、无底线、无羞耻的“三无”文化旅游项目。
用半个多世纪写就的这段爱情佳话,实在经不起急功近利的商业炒作与过度消费。即便为了迎合公众对美好爱情的想象与向往,当地也只需经常对“爱情天梯”进行维护,使其不至于因年久失修而淹没于野草之中。说到底,用金钱打造的崭新“爱情天梯”,不仅会让这段爱情故事掉色,还将构成对人性与人文的双重侮辱。(魏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