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芦山地震医疗救援:最大限度地减轻伤残
4月20日早晨8点多,四川省雅安市宝兴县灵关镇中坝村31岁的村医苟大师正准备开门接诊。突然间,村卫生室剧烈晃动,墙壁开裂,靠墙的药品柜“砰”地一声扣在了地上……
不好!地震了!苟大师踉跄着冲到室外。此刻,他的第一反应是在雅安市的妻儿是否安好。然而通信已经中断。不一会儿,惊魂未定的受伤乡邻们已从四面八方向卫生室涌来。小小卫生室如同洪水中的诺亚方舟,载着一叶生的希望。
急救、清创、包扎、缝合、输液……“村卫生室条件有限。对重伤员,我必须先保住他们的性命,为转诊赢得时间。”苟大师说。
可是,路也断了。苟大师设法出村求援,并指挥村民们用担架将十几名重伤员抬出村子,尽快送到有救治能力的医院。
“会好起来的!会有医疗队来帮我们的!”他对大家说。
是的。当地震的消息传出,5支国家卫生应急队紧急医学救援队立即带着车载移动医院赶赴灾区。从祖国的四面八方,一支支医疗队伍迅速集结。频发的余震、塌方的山石不能阻隔医疗救援向每一个村落挺进,保护受灾同胞生命和健康的信念在奋力与时间赛跑……
我要你活下去——竭尽全力挽救生命
“我是医生,现在医院需要我,伤员更需要我,我必须去救人!”4月20日,正在芦山县老家休假的四川省人民医院医生李琴,把8个月的女儿托付给婆婆,在地震发生15分钟后就赶到芦山县人民医院,和当地医护人员一起开始救治伤员。
当时,她自己的父母也在芦山灾区,就在离县医院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从没觉得一公里的距离如此遥远……”她强忍着泪水说,“芦山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大都是本地人。如果大家都去找自己的亲人了,谁来救人呢?!”
直到那天下午,李琴的丈夫才找到她的父母。那时,李琴已经与第一批赶到芦山的四川省人民医院医疗队汇合,赶往重灾区开始新的救援。
面色惨白、呼吸急促……21日晚,刚刚赶到雅安参加医疗救援的解放军总医院急诊科主任黎檀实、重症医学科主任宋青,从集中到解放军37医院的大量伤员中发现了29岁的郑峰辉。凭丰富的急救经验判断,这个小伙子虽神志清醒,但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小伙子骨骼几乎被砸碎。初步检查发现,他全身严重多发伤,颌面部、颅底、骨盆、四肢多处骨折。此外,还有腹部损伤,后腹膜血肿形成,有失血性休克表现,急性呼吸窘迫……
命悬一线,岂能承受长途转送颠簸?专家组伤情评估后立即开始抢救。望着小伙子痛苦和绝望的眼神,黎檀实在心中默默承诺,我要尽全力让你活下去。
气管插管、上呼吸机……经过多位专家3个多小时的紧张抢救,100多毫升血性液体从郑峰辉的气道和肺部吸出。郑峰辉呼吸渐渐稳定,生命体征变得平稳。黎檀实和宋青连夜护送他到成都军区总医院。
第二天告别时,转危为安的郑峰辉眼里闪着光。口中插管的他不能说话,只向两位医生竖起大拇指,然后久久握住宋青的手。
我要你站起来——最大限度地减轻伤残
22日凌晨,28岁的王水平被送到了解放军第37医院急救室。
“右腿血肉模糊,仅有一点点组织还连着,血汩汩地往外冒,失血估计在1500毫升左右。”解放军总医院骨科副主任唐佩福回忆。
在场的很多医务人员紧皱眉头。这样的伤势很有可能会被截肢。这样的结果对一位年轻人未免太残酷了。
王水平被迅速推进手术室。止血、去污泥、搭韧带……唐佩福额头不断沁出汗珠。“手术难度比较大,不仅要考虑保住腿,更要考虑到伤者在以后的生活中有一定的行动能力。”唐佩福说。
4个小时后,当手术室大门推开的一刹那,王水平的同伴一拥而上。看着他被保住的双腿,同伴们抱头痛哭。
“相信我,一定能让你站起来!”23日在雅安人民医院,国家医疗专家队队长、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骨科专家李危石,在手术前给伤者吃了颗定心丸。
然而,这位50多岁的伤者双唇紧闭,神情依然很紧张。地震造成他腰椎暴散骨折,碎骨块进入椎管,压迫到神经。尽管李危石每年要做300台脊柱手术,可他心里清楚,这里不比北京,仪器设备简陋,再加上余震频发,万一伤到神经,很可能导致终身瘫痪。
李危石更清楚这台手术的难度。单说要将直径6毫米的螺钉打入不及食指粗的椎管,只要出现几毫米的偏差,就可能造成伤者双下肢瘫痪等恶果。这一步通常需借助术中透视的X光机完成,而手术室这台老旧的机器图像模糊,几乎借不上力。
一个多小时的手术中,李危石全神贯注,屏息凝神,甚至连余震都没察觉到……
手术成功了。当李危石带着食品看望伤者时,这位倔强的汉子不禁痛哭失声:“我以为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瘫了,这个家就完了!”
“地震救援不但要挽救生命,而且要减轻伤残。”中国灾害防御协会救援医学会会长李宗浩,曾参加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医疗救援。他认为,救灾既要及时,又要安全、科学,因为每一个细节可能都会影响到伤病员的一生。
针对此次地震伤员医疗救治,国家卫生计生委明确提出“提高治愈率,降低死亡率和致残率”的要求,并强调注意康复治疗的早期介入,努力改善功能,降低致残率。
“我们的医疗救援不仅要让人活下去,也要尽量帮助伤员站起来。”李宗浩说。
我要你更坚强——携手重建家园和心灵
黎琼躺在雅安市中医医院的病床上,感觉自己的腿就是动不了。尽管医生仔细检查过,她的双腿只有擦伤,并没有骨折或韧带损伤。
地震发生时,黎琼全身被埋,只有头露在外面。被送入医院后,她仍觉得腿还埋在瓦砾里。
雅安市适应心理研究所廖亚玲说,这是一种典型的惊吓过后的应激反应。心理暗示治疗后,黎琼已经明显好转。
在四川省人民医院地震伤员病房,失去左腿的芦山县清仁乡芦溪村11岁少年黄谋大哭了一场,然后就变得少言寡语。
该院心身医学中心主任周波在心理治疗时告诉他,安上义肢以后可以正常走路。
“是不是只要穿上长裤,就看不出来腿有问题了?”黄谋的精神渐渐好了起来。
“心理干预发挥着与身体康复同样重要的作用。及早对伤员进行心理疏导,有助于帮他们尽快摆脱心理阴影,开始新生活。”周波说。
“震后需要重建的不只是家园,还有我们的心灵。震后24小时至72小时是进行心理干预的最佳时机。”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心理医生卓瑜说,“幸存者今后还要生活,如果他们心理上不能‘站起来’,有可能留下比肉体伤残更严重的后遗症。”
为减轻地震对心理的影响,国家卫生计生委要求适时安排心理医师进行访视,对伤员实施必要的心理干预。目前,灾区已开展心理治疗万余次。
在李危石看来,经过汶川、玉树地震等重大灾害的洗礼,我们的应急反应更加迅速及时,医疗救援更加科学有序。而帮助灾区增强自身医疗救治能力,也是医疗援助的题中应有之意。
李危石介绍,随着救治的有序进行,在最初抢救伤者的紧张忙碌之后,国家专家医疗队ICU、肾内科、医院感染管理等方面专家,渐渐得闲帮助灾区当地医院规范医疗救治流程、开展临床培训。专家与灾区医院之间的交流合作将一直持续下去。(记者吕诺、胡浩、叶健、刘永华、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