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拉萨三月二十三日电 题:一个西藏贵族后裔的前世今生
中新社记者 刘舒凌
越是临近西藏民主改革五十周年,越是时时想起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拉萨认识的一位曾是贵族后裔的藏族妈妈的身世变迁——从旧西藏的金枝玉叶,到新中国藏文化的传播使者。
“到拉萨我亲戚家来玩吧,我爸爸、妈妈也从北京回拉萨过藏历新年了”!在来拉萨的飞机上意外结识了藏族第一位空姐德庆央宗,这位几乎飞遍世界各国的藏族姑娘热情地邀请记者一行。进屋寒暄后,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她妈妈身上:“阿妈您是贵族后裔吧?”
“算是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气质不俗的索朗白姆并不避讳她的身世。索朗白姆的母亲是山南贵族达巴果杰家族的女儿,母亲的舅舅曾是十三世达赖喇嘛的总管,地位崇高;父亲家在康定,系明正土司后裔、川军刘湘的参议。
一九五二年,解放军进藏两年后成立了拉萨第一所新式小学。这所小学根据“十七条协议”成立。它的董事长是当时中共西藏工委副书记、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副董事长是十四世达赖喇嘛的副经师赤江•洛桑益西活佛,加上各方人士共同组成。索朗白姆成为这所学校的首批学生。
索朗白姆说,父亲当时响应号召把五个女儿先后都送到这所新式学校上课。刚开学,报名拉萨小学的学生有三百余名。解放军进驻前,拉萨仅有两所学校,一所贵族子弟学校,一所私塾,共四十二名学生。这所新式学校一开门就有弟子三百!
这所学校里,噶厦(当时西藏地方政府)派出僧俗官员来校任教。索朗白姆记得,他们当中有高僧、地方政府的知识精英;成都华西大学教授李安宅懂得英语、法语,受邀来拉萨,在单独的一个班教授上层社会子女。
私塾每天早晨学习前要念“文殊颂”。校董事会讨论决定,拉萨小学学生每天早晨上课前也念二十分钟“文殊颂”;由色拉、哲蚌、甘丹三大寺各派一名知名度很高的“格西”任教,主持每天早晨经文诵读,并在每周六下午为全体学生讲解宗教基础知识。
为此,小学数年在索朗白姆记忆中最特别的就是——同学们背着沉重的长条书上课,噶厦官员、僧人早晨常出现在窗外,监督经文诵读。在政教合一制度下,她说,当时噶厦从小优先灌输孩子宗教知识。
学生们就此打下良好的藏语基础,不过,数学、自然常识和政治课也全部要求用藏语文进行教学,难为了师生。索朗白姆说:“当时,西藏的文化教育落后,历史、地理、数学许多名词在当时藏语中没有对应词语,学生听得迷糊,有些概念特别难理解。”她摇着头描述当时情形:“不理解也没有办法,反正就学吧”。
汉语课程,一周安排一个小时。索朗白姆和同学学一点拼音,念一念简单对话。比如,“你到哪里去”、“我们到冲赛康去”。
一九五八年,还念初中二年级的索朗白姆被选拔为西藏运动员,参加全军运动会,开始持续接触内地社会、兄弟民族。因熟悉藏汉双语,一九七三年她开始在自治区电影公司工作,《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等电影藏语版中都留下她生动的声音。
再后来,索朗白姆到北京《民族画报》工作,一九八八年考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在档案室研究文献,如噶厦、达赖喇嘛给皇帝的奏折,直到一九九九年退休。
退休后,索朗白姆被返聘在藏研中心,很意外踏进另一个繁忙岁月。每周二、四,她要为藏研中心十多名学生上课,每次三个小时。索朗白姆说,每年七、八月份到西藏拉萨或乡村开展文史调查工作,能说几句藏语,难度就大大降低。到暑假,索朗白姆还要为为美、英、韩、俄、日等各国的“洋弟子”上课,传授她一口纯正的拉萨口语。
藏文化博大精深,让人着迷。索朗白姆的老伴、藏族摄影家扎西尼玛描述,藏文古籍之多,即使每年出版一万种,“二十年内也出不完”。
过去西藏教育很大程度是在寺庙中完成,哲学、语言、文学都深藏于寺院。索朗白姆说,“好东西放在寺院里不拿出来,百姓看不见”。现在,出版社都在整理出书、译成汉文;像藏学研究中心这样的机构,也频频招收研究人员。
言谈中,索朗白姆夫妇并不担心藏文化的前景。
今年藏历新年,索朗白姆给学生放假,难得回拉萨过年。期间接到在北京的学生们的电话,请索朗白姆听他们唱的藏族敬酒歌——这首藏语歌曲是老师教的。
索朗白姆在国航担任空姐的女儿德央说,在学习藏语的认真程度和取得的进步方面,她都佩服这些汉族和外国学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