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打哭了一个惹笑了一帮

　　朱元璋曾对大臣们说：张士诚恃富，陈友谅恃强，“朕独无所恃。惟不嗜杀人，布信义，行节俭，与卿等同心共济。”但他在当了皇帝以后，不仅痛杀贪官污吏，还大杀功臣，就是在他身边一般的人也动辄丧命。

　　在他周围的宫廷画家被处死之事就屡有发生。赵原因画历代功臣像不称旨被赐死；修补古画着称的盛着，因画天界寺影壁时，只因绘的水母高过了龙背而被杀，于是这些“学术权威们”就过上了朝不保夕的日子。《金台纪闻》记载：一天他又让画艺精湛的周元素“画天下江山图于便殿壁”。

　　周元素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题材，于是顿首回答：“臣粗能绘事，天下江山，非臣所谙，陛下东征西伐，熟知险易，请陛下规模大势，臣从中润色之。”可是等朱元璋“即援毫左右挥洒毕”，周元素却说：“陛下江山已定，臣无所措手矣。”对他的机敏，朱元璋“笑而颔之”，让这条泥鳅暂时躲过了一劫。

　　即便是朱元璋宁妃的哥哥骁骑指挥郭德成，也是成天提心吊胆。《明史》说：有一天朱元璋“以黄金二锭置其袖”，让他“第归勿宣。”郭德成敬诺，但刚走到门口，他就装喝醉了，故意脱靴掉出了金子，让大家都知道了：那是朱元璋给的。事后他对不理解的人解释：“九阍严密如此，藏金而出，非窃耶？且吾妹侍宫闱，吾出入无间，安知上不以相试？”此事必须明人不做暗事，如果真的按照朱元璋的吩咐，将这二锭黄金藏着拿回去，别的不说，就是做到遵旨“勿宣”恐怕也是不容易的。

　　此后，朱元璋又赏他不少东西，郭德成跪在地上脱下帽子谢恩，因为头发稀疏，朱元璋就取笑说他：醉疯汉，头都秃成这样了，是不是又喝多了。郭德成答：可不是，就是这样我还嫌多呢，真想拔光了才痛快。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下闯祸了，朱元璋不曾经是和尚吗！于是他干脆装疯，把剩下的几根头发拔了个精光，并穿上了僧衣，整日在家念佛。朱元璋知道后对宁妃说：原以为你哥哥是戏言，没想到真是个疯汉子。后来朱元璋多次大开杀戒，郭德成则因为“疯”，而成了幸免于难的人。

　　监察御史袁凯也是一条装疯的漏网之鱼。一次朱元璋要杀人，而太子“恳释之”。于是朱元璋给袁凯出了个难题，问他：“朕欲刑之而东宫欲释之，孰是？”这就类似于问小孩子：爸爸妈妈谁好的问题，怎么选择都不好。袁凯只好说：“陛下刑之者法之正，东朝释之者心之慈。”于是，朱元璋“怒以为凯持两端”，把他关进了大狱！袁凯在狱中绝食三天后，朱元璋“遣人劝之食巳而宥之”了。

　　但他知道：这样一来，朱元璋就决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在上朝过金水桥时，突然倒地不起，装起疯来！朱元璋当然不相信，就残忍地让人拿木工钻来钻他！袁凯忍死不动，才得以让人觉得这人已经废了。被放回家后，袁凯知道好猜忌的朱元璋不会就此轻易相信，所以他“以铁索锁项自毁形骸”继续装疯。果然，朱元璋还是怀疑其是“东海走却大鳗鲡”，就遣使来命他为本郡儒学教授试探他，但得到的报告却是：袁凯不仅对来使“瞠目熟视使者唱《月儿高》一曲”，还匍匐于地，在篱笆下、水渠边取食猪狗之粪！这才骗过了他。只不过他取食的，却是事先准备好，“以炒面搅沙糖”，然后用竹筒挤压成形的东西。

　　朱元璋杀人，不仅仅是狡兔尽，良弓藏，可以说还是在消费人才。不为他所用的人要杀；能与他分享名誉的功臣、谋士要杀；连那些画家中的佼佼者都要杀。而且他不必担心杀出危险的反抗来，因为在各个击破中，这些人总是属于极少数，和杀贪官污吏一样，总是会得到大多数人支持。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个别功臣谋士凭什么独自得到那么多好处？他们在执行政策的时候，也必然会得罪一些人；而画家中的佼佼者背后，也一定有一大帮不服气的人。于是像哄小孩一样：打哭了一个，惹笑了一帮，他总是胜券在握。

　　(摘自香港《文汇报》 文/龚敏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