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将军楠

　　近日到奉化溪口的雪窦山旅游，参观了张学良第一幽禁地和雪窦寺。在雪窦寺新落成的法堂前的平台上，有两棵挺拔伟岸的楠木，十几米高，合抱有余。导游告诉我们，此树为张学良亲手所植，当地人雅称“将军楠”。栽此树时，张将军曾对人说：“楠木是四季常绿的大乔木，具有坚固、致密、耐磨的特性，是做棺材的好材料。蒋先生这次带我来到雪窦寺，是不会让我回去了”。言外之意就是，我将来要用它做棺材，长眠在这风景秀丽的雪窦山。然而，张学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愿望，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张学良、杨虎城二位爱国将领，发动西安事变，逼迫蒋介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事变和平解决后，张学良护送蒋介石回到南京，随即被扣，军事法庭判他十年徒刑，被特赦后，蒋令“严加管束”。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幽禁生活。

　　张学良第一幽禁地，就是雪窦寺西边不远的上海中国旅行社雪窦山招待所旧址。一九三七年一月，他从南京被押解到这里，在夫人于凤至和赵四小姐轮流陪同下，经常到雪窦寺走动，张学良托雪窦寺法师从四川买来四棵楠木树苗，亲手种植在大雄宝殿后面的空地上。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七日，招待所失火，张学良搬到雪窦寺暂住，十一月九日被押送到第二个幽禁处黄山。当他离开雪窦寺那天，还一再嘱咐老僧帮他照顾好这四棵楠树。谁知，张将军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由浙到皖，再到赣、湘、黔，一九四六年被押送台湾，直至一九九四年移居美国夏威夷，越走离雪窦寺越远，甚至到二○○一年逝世，再也没有看到这四棵楠木一眼。

　　这四棵楠树，一九五六年八月遭台风袭击，其中两棵被毁，幸存的两棵，如今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成为雪窦寺的一大亮点。将军楠被宁波市政府命名为“宁波十大古树名木”之一，游客到此，很自然地把它和将军连在一起，无不驻足观看。当我站在将军楠前时，心中无限感慨，一边为张将军大义凛然的民族情怀赞叹不已，一边为张将军客死异国，终生难圆回乡之梦深表遗憾！

　　说到这两棵将军楠时，当地人会简称为“将军两楠”。楠难同音，冥冥之中，正好预示了将军的一生：颠沛流离，屡遭“两难”。日寇犯境，烧杀抢掠，国仇家恨面前，委员长却指令“攘外必先安内”，把将军推入两难境地；西安兵谏，捉住蒋介石后，是杀是放，又把将军推入两难境地；护送蒋介石回南京，明知凶多吉少，去还是不去，同样把他推入两难境地；就是到了晚年，他想回大陆看看，台湾当局马上找他谈话，还是把他推入两难境地！令人钦佩的是，不管何时遇到“两难”，为了国家和民族，张将军都审时度势，英勇果断，不顾生死，力挽狂澜！

　　尽管对张学良的评价历来褒贬不一，但愚以为“东北易帜”和“西安事变”这两大事件，改变了现代中国的命运，却是不争的事实。就像那两株巍然屹立的将军楠，谁也无法否认它是大树一样。

　　(摘自香港《大公报》 文/雷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