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8月的一个夜晚,卡夫卡来到好友布罗德家商谈书稿出版之事。在这里,卡夫卡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她外表上并无过人之处,看上去像个女仆。卡夫卡是这样描述她的:“瘦削而无表情的脸庞……光着脖子,披着衬衣,穿着打扮像在自己家里一般……几乎像是被打坏的鼻子,有点僵硬的、毫无光彩的金色头发,厚实的下巴。”这名女子叫菲莉斯,比卡夫卡小4岁,在柏林一家口述录音机公司工作。交谈过程中,卡夫卡拿出到魏玛等地度假的照片给大家看,还彼此约定来年一起到巴勒斯坦旅行。
起初,与菲莉斯的见面并未带给卡夫卡特殊的感觉,可是没过多久他的心底就起了波澜。29岁的卡夫卡渴望结婚,渴望生儿育女,以结束“单身汉的不幸”。孤独、敏感、脆弱的他,见到菲莉斯就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无意中已经把她想象为自己的恋人了。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昏昏沉沉,总是幻想着和菲莉斯在一起,幻想着和菲莉斯去巴勒斯坦,幻想着逃出布拉格这牢狱般的生活。于是,相识一个月之后,卡夫卡发出了给菲莉斯的第一封信。
两个人之间的通信越来越频繁,几乎一天一封信。只要一天收不到菲莉斯的信,卡夫卡就感到六神无主。菲莉斯曾经问他,这样的通信密度是否会影响到他。卡夫卡立即回答说,在所有走进办公室的人当中,只有信使才最受他的欢迎。
与菲莉斯的相识,激发了卡夫卡的潜能,给他带来了创作上的第一次突破。在给菲莉斯写信仅仅两天之后,他就写出了他的第一篇杰作《判决》。这篇小说发表时的献词是“献给菲莉斯•b小姐”。随后,卡夫卡迎来了创作上的丰收。10月份完成了短篇小说《司炉》,也就是长篇小说《美国》的第一章。12月又完成了一部不朽的作品——中篇小说《变形记》。
就在两人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卡夫卡的矛盾心理开始逐渐显现出来。他一方面向菲莉斯求婚,一方面又想尽一切办法拖延订婚。他竭力想走出孤独,抛弃孤独,又迷恋孤独,享受孤独。他知道他的写作是一项孤独的事业,而这与婚姻生活是不兼容的。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不能结婚,我身上的一切都对此起来反叛,我一直多么热烈地爱着菲莉斯。主要是出于我的作家工作的考虑,是它挡住了我,因为我相信婚姻对这一工作是有危害的。我何尝不想结婚,但单身生活已在我现在生活的内部把它毁灭了。我已经一年之久没有写任何东西了,往下我也写不了什么。我的头脑里只有这一个我加以保留的折磨着我的想法,此外没有别的想法。”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理,卡夫卡与菲莉斯举行了订婚仪式。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就解除了婚约。起因是卡夫卡的不忠,他与菲莉斯的女友发生了恋情,又被她揭发出来。解除婚约后,卡夫卡感到一身轻松,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创作中,进入了创作的最佳状态。他写出了第二部长篇小说《审判》,这个长篇是他第二个创作旺盛期中最了不起的一部杰作。
但是,随着创作进入低谷,卡夫卡的心情又起了变化。孤独日久,他急需异性的安慰,对菲莉斯的思念也日益强烈。就这样,两颗寂寞的心又走到了一起。然而,由于两个人的性格和观念都难以改变,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持续下去,一切都是过去的重复,又是订婚,又是解除婚约。1917年圣诞节,这段缠绵了5年之久的感情终于走到了尽头。送走菲莉斯那天,卡夫卡伤心得大哭起来,他呜咽着问布罗德:“不得不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不是太可怕了吗?”这是布罗德第一次看到卡夫卡流眼泪,卡夫卡也承认,自从成年以后他还从未如此哭过。
在菲莉斯之后,卡夫卡还发生过几段恋情,但每一次都是弹簧式爱情的重复振荡,然后是能量耗尽之后的归于平静,卡夫卡一生都没有走进婚姻的殿堂。
卡夫卡有一部小说叫《城堡》,主人公k想尽一切办法也未能进入城堡。对于卡夫卡来说,婚姻也是一座城堡,只不过进入城堡的障碍是他自己设置的。
(摘编自日本《新华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