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美味

　　回想起来，印象深刻也真的是豆腐、沙拉、串烧火烤菇这些简单食物，单纯的美味。

　　到“水来青舍”时，风正从池塘对面刮来，水波微澜，有点冷意。主人把我们迎进刚建好的茶舍，说四周是旷野，冬天时风太大，所以在古宅前方建了饮茶的小屋。可我们还是舍不得，出来绕过茶舍望着池塘及对岸的稻田，一大片的傍晚灰朦天色，点缀着几只飞鸟，凉风扑面……台湾朋友说那是主人家的土地。

　　在我们的词汇中，“土地”唯一等同的是“有地房地产”，就是排屋或者洋房，可是站在这土地上，尤其是刚才沿小径走进来，依着的水塘，满池荷叶摇摇曳曳，灰白天光下，没有粼粼水波的可人风景，却更有“一个小农家的暮”的舒坦。

　　说过这家在桃园观音乡的“水来青舍”，是整栋从中国安徽一荒废村落搬过来的200多年清朝古建筑。主人也没想到，这一搬，竟然花了三年时间。屋舍拆解后，每个部件一一编号运到观音乡，原先承诺说能将古建筑组装还原的建筑师竟然说没有把握，做不了了。面对着一堆木头，主人说当时真是欲哭无泪，家里的老人家不明白买几货柜的木头回来干什么，问道：“拿这么多木材来，怎么烧得完？”小年夜时的连绵大雨，更让他们担心百年木材会被泡烂，当别人在吃年夜饭时，他们赶紧漏夜挖渠道把积水引开。还好后来另一建筑师愿意接手，从零开始，花几个月时间住在这里，加上有复修庙宇经验的老工匠协助，才把古宅重新立起。

　　或许就像那新建的茶舍一样，并不在当初的蓝图里，“水来青舍”成为一家素食餐馆，也是后来的事情。

　　算一算，那晚我们坐在里面，感受老屋的氛围(确切的说，是一栋古建筑翻山过海，经过日晒水浸，先在建筑师的电脑中组装成功后才在另一时空中重新站立起来，它已经不完全是原来的那旧房舍了)，老朋友聊天中，上来一道道菜肴：蔬果酸奶沙拉、豆腐蘸芥末、竘篛切片加上白萝卜丝姜丝、蔬果日式手卷、串烧火烤菇、海苔包紫米泡菜、黑椒味的三杯菇、炒番薯叶、炒高丽菜、蔬菜汤，最后一道甜品是绿豆薏米。

　　据说，料理的食材有些是自家种植，料理的酱汁也是女主人亲手搭配，所以提供不点菜式的套餐，以当季蔬菜瓜果料理上桌。女主人说他们提倡的时蔬慢食主义，重点也不在于吃得慢，而是希望大家把心静下来，细细品尝没有经过复杂烹调的简单食物的美味。

　　回想起来，印象深刻也真的是豆腐、沙拉、串烧火烤菇这些简单食物，单纯的美味。

　　现在电视上的美食节目都搞厨艺比赛，竞技成分太浓，倒是怀念看过的一些寻访食材来源的制作，名厨蹲在田埂问农家那蔬菜瓜果是怎么种出来的为什么好甜好甜，还直接摘了大咬一口。这不一定是镜头上的表演，因为真的遇过一个有机耕种农人，拿起玉蜀黍就咬给我看，土地，对他们来说，是那么亲近。

　　吃着聊着，那晚咀嚼的是土地的意涵。

　　(摘编自新加坡《联合早报》 文/林仁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