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德军集中营犹太侏儒因生理缺陷幸免于难
1944年,7位患有先天性侏儒症的犹太人来到奥斯维辛集中营,一个混合着恐惧、痛苦、屈辱,同时又带有几分黑色幽默的生存故事,由此拉开了帷幕。
当刺眼的探照灯射向刚走下火车的囚犯时,党卫军卫兵纷纷睁大了眼睛:7个矮小得出奇的身影聚拢在一起,其中5位是女性——他们还不及学龄前儿童高,却化了妆,还穿着精工细作的衣衫,活像彩塑娃娃。面对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并不紧张,也没有和其他犯人挤在一起。相反,领头的男性侏儒将一张签名卡交给对方,主动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这7位小个子来自一个姓奥维茨的匈牙利犹太人家族,颠簸了3天才到达奥斯威辛。一位军官大步走上前,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们几遍,下令:“快把医生叫醒!”
侏儒家族遭遇“死亡医生”
时为1944年5月19日深夜,约瑟夫·门格勒美梦正酣。假如只发现了一个侏儒,同僚们想必不会来打扰他,然而,这回送上门来居然是七兄妹,简直像“小人国”神话成真。果然,时年34岁的门格勒闻讯睡意全无,从床上一跃而起,向火车站台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被单独带到一旁的侏儒们,正看着和自己同来的囚犯——包括他们的姑姑、叔叔、堂兄堂妹和朋友,走向一栋有两个烟囱的建筑物,烟囱中不断涌出浓烟和火焰。“那是什么?面包店?”兄弟姐妹中排行最末的佩拉·奥维茨向一名穿条纹外套的工人发问。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奥斯威辛,你我早晚会死在‘烤箱’里。”
时隔多年后,佩拉回忆起自己的心理变化:“我愣住了,开始琢磨那个即将出现的神秘人物——如果这里是墓地,还要医生做什么?”
事实上,约瑟夫·门格勒的狂热、野心和残忍使他完全有别于同行。在与世隔绝的奥斯维辛,折磨、杀害病人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有一次,上级要门格勒处理一下女犯营地爆发的伤寒,他的解决方案是把整个营地的400多人不加分辨地送进毒气室。不仅如此,这位“死亡医生”还喜欢从囚犯中搜罗身体畸形者,用于所谓“科学研究”。
当然,奥维茨一家此刻尚不知晓这名党卫军上尉的真面目,对后者的提问如实作答。德国人了解到,他们的父亲是位侏儒,先后与两位高个子女性结婚,10个子女中,只有3个身材正常。获知奥维茨家族史后,门格勒显得情绪高涨,要求把这些“战利品”交给他全权处理。于是,侏儒们及其亲朋好友——共计22名囚犯被装上卡车运走了。
人体实验令他们几乎发疯
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经过长期调研和对亲历者的采访,奥维茨家族九死一生的经历才大白于天下,被称为“二战期间最不同寻常的生存故事”。
按照集中营勤杂工西蒙·斯洛姆维茨的说法,这7名得到“特别关照”的小个子不仅没被剃光头发,还被允许保留私人服装。侏儒们和其他囚犯一样住在破烂的监舍里、吃同样的劣质食品,但明显被区别对待——证据之一是,他们的餐具每天都要清洗,原因是“门格勒先生有洁癖”。
奥斯维辛堪称一部高效的杀人机器,奥维茨家族为何幸免于难?“也许,德国人想看我们表演节目?”佩拉的猜测并非毫无依据——20世纪30年代初,希望自食其力的侏儒们组建了“小人国艺术团”,在欧陆各国巡游表演,观众当中包括罗马尼亚王室。直到希特勒得势,采取亲德立场的匈牙利当局开始种族迫害,他们的演出生涯才画上了休止符。出于犹太民族一贯的精明,他们在被勒令离开故乡前,把所有贵重物品埋在房前,再往上停放了一辆汽车;自己随身携带的只有轻便行李,譬如演出服和化妆用具。
被门格勒传唤的头一天,所有人都梳妆打扮了一番,好像去参加派对。“死亡医生”的工作室乍看上去与普通诊所差不多,门格勒的手下穿着白大褂,要求侏儒们排好队,依次采集血液样本。然而,“他们的采血量特别大,并且是空腹采血,我们经常晕倒。”佩拉回忆道。“对方让我们躺在地上,恢复了知觉再继续,紧接着又是连续的X光透视……我们感到恶心,回到营房便倒在床铺上……兄弟姐妹们尚未恢复,新的周期又开始了。”
没有谁知道门格勒到底想干什么,有人说他打算破译侏儒症的遗传密码,但这属于猜测。随着时间推移,“死亡医生”进行的实验愈发令人难以忍受。有时,他会拔掉奥维茨一家人的牙齿和睫毛,有时,又把热水和冰水轮流灌进他们的耳朵……据佩拉回忆,尽管知道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如此花样百出的折磨,仍然把他们兄弟姐妹逼得几乎发疯。
因生理缺陷幸免于难
话虽如此,约瑟夫·门格勒终归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两个月后,奥维茨家族所在的营地即将面临“大清洗”,门格勒把他们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再度救了他们。“我们走不出集中营,”佩拉说,“但相比被做成标本并送到柏林展出,这样一种状态仍然好得多。”
另外两名单独被送来的侏儒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门格勒为了研究“小矮人”的骨骼结构,当场处决了其中之一,命令手下把遗体放在火上煮,直到骨肉分离。他对此仍不满足,又杀害了第二名侏儒,这次,不幸的牺牲者被直接丢进了硫酸池。
因此,奥维茨一家面对门格勒时总是小心翼翼,称他为“阁下”,唱他最喜欢的歌曲《来让我开心》。“死亡医生”也对自己的“战利品”珍爱有加,经常称赞他们“外貌俊俏”。“瞧!你今天看起来多迷人!”遇见容貌最端正的弗丽达·奥维茨时,他经常如此问候;假如弗丽达没有精心化妆,他又会问:“你今天心情不好?为什么没有涂上美丽的口红呢?”
门格勒还为莉娅·奥维茨18个月大的儿子带来玩具和糖果。有一天,小家伙摇摇摆摆地学步,嘴里嘟囔着:“爸爸,爸爸。”“死亡医生”顿时笑逐颜开:“不,叫叔叔就可以啦。”
佩拉痛苦地意识到,这个魔鬼具有可怕的魅力。“门格勒像影星般帅气,但是,大部分见过他的人,都想象不到那张英俊的脸庞背后是一只暗藏的野兽,只有我们清楚他冷酷无情、嗜虐成性,生气时会变得歇斯底里、暴跳如雷。奇怪的是,即便心情再坏,只要走进我们的营房,他都会立刻平静下来。”这样,其他落到他手里的犯人也会松口气。
成为宣扬种族主义的“道具”
8月最后一天傍晚,门格勒对奥维茨一家宣布,第二天要带他们踏上“特殊旅程”,为众多要员登台表演,“展示最好的一面”,末了还留下一只小包。五个女人打开一看,吃惊地发现了粉饼、胭脂、口红、指甲油、一瓶古龙香水以及鲜艳的绿松石色眼影。
次日天刚亮,侏儒们便换好以往登台表演用的戏服,旋即被拉到一栋落成不久、据说是司令部的建筑,那里已挤满了党卫军的官员。待“小人国艺术团”列队站定,舞台中央的门格勒突然转过身,厉声喝道:“脱光衣服!”惊骇之余,侏儒们用颤抖的双手笨拙地宽衣解带,到一丝不挂时,耳畔又传来门格勒的咆哮:“保持昂首挺胸!”
“死亡医生”用台球棍指着颤抖的奥维茨一家,示意内脏器官的具体位置,接着便发表长篇大论,演讲的题目是《集中营内的人类学和遗传生物学的成果实例》。原来,他试图证明“犹太人已蜕变为侏儒和跛子组成的劣等民族”,奥维茨一家扮演的正是“活道具”。
待这场荒唐的演讲结束,台下狂热的听众纷纷起立鼓掌,一些党卫军军官爬上舞台,冲着赤身裸体的侏儒们戳戳点点……不知过了多久,兄弟姐妹7人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一进屋便瘫倒在地。
无论基于何种动机,门格勒始终不允许别人染指自己的“研究样品”。另一位嫉妒他的医生曾威胁要处决阿夫拉姆和米基兄弟俩,被他制止。于是,在当年秋天,门格勒外出休假一周期间,奥维茨家族的所有人都被不安所包围。他回来后,弗丽达假装讨好地发问:“请原谅,阁下,这一切何时才能结束,我们可以回家呢?”门格勒皱起眉头:“宝贝儿,要知道我自己也回不了家。我来这里不是取乐的,而是奉命行事。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我曾被魔鬼的恩典拯救”
时光一点点流逝,令奥维茨一家不堪回首的集中营生活,也逐渐接近落幕时刻。1945年1月,随着战局进一步朝不利于德国的方向转化,约瑟夫·门格勒收起资料,急匆匆地逃离了奥斯维辛。此后几天,7名矮个子犹太人躲过最后一轮屠杀,终于盼来了苏联红军的身影。
7个月后,历经磨难的侏儒们重返匈牙利,发现黄金和珠宝仍藏在那辆汽车底下,纹丝未动。然而,他们的村庄却十室九空:原本650名犹太人居民中,只有不到50人生还。
1949年,奥维茨家族移民以色列。在那里,他们重操旧业,继续演艺生涯,但面对诸多慕名而来者,始终拒绝透露在奥斯维辛的种种经历。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佩拉才同意向以色列作家耶胡达·科伦述说这段往事,彼时,她的兄长和姐姐们均已不在人间。
至于虐待过、侮辱过,但也保护过他们的“死亡医生”门格勒,在二战后逃脱了制裁,隐居南美,直到1979年溺水身亡。佩拉表示,门格勒未必会为他的所作所为道歉。“但是,如果法官问我他应否被绞死,我会告诉他们:放他走吧,毕竟,我曾被魔鬼的恩典拯救。”
这段话被载入耶胡达的专著,他以《在心中,我们是巨人》(In Our Hearts We Were Giants)为其命名。不过,佩拉本人未能看到该书面世——她于2001年9月9日辞世,终年80岁。(史春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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