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美空军迫降浙江 受恩于国人施救死里逃生(5)
▲ 获救的部分飞行员在衢州机场会合。
夜闯封锁线
十五号机的炸弹扔在了神户东北部的钢铁厂,日本的防空炮火随即在它的四周爆出烟云。十五号机调转机头,很快脱离了日本防空炮的射程范围。他们飞越大海,中国的海岸线已经近在眼前,飞机却在雨幕中熄了火,只能水面迫降。
十五号机的降落地点在浙江三门县檀头岛一个名为“大沙村”的村落,这里时常有日军滋扰。坠海的飞机让村民们以为是日军轰炸,他们立刻扶老携幼往山上逃。19岁的新嫁娘赵小宝和丈夫麻良水跑到山腰,夫妻二人忽然想起,家中的灯没有熄,会招来鬼子。两个人大着胆子返回家中,在经过自家猪圈时,忽然看到里面藏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麻良水大着胆子一拉,连滚带爬地出来了四个黄头发蓝眼珠的人。
麻良水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他认出这几个是“洋人”,但是这些人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麻良水只好跑出去,找来村里的教书先生。
先生也不通外语,他想了个简便的法子来确认这几个不速之客的身份。两张纸递到了四个外国人面前,一张画着日本的太阳旗,一张画着中国的青天白日旗。对于这两张简陋的图画,“洋人”的态度截然相反:他们见到太阳旗,攥紧了拳头,一拳砸下;对于青天白日旗,他们却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并和麻家夫妻与教书先生一一握手。
在场的中国人明白了:这些人是我们的朋友,是帮忙打日本人的。
十五号机迫降的巨大动静也惊动了日本人,他们开始沿着海岸线进行搜查。
在60年后的一次采访中,赵小宝谈起当年的情形,依旧心有余悸,“那时我们这里被日本兵占领着,要让鬼子发现了,不光美国兵要被抓,我们全村人都要遭殃。”
即使知道会有性命之虞,麻家夫妻还是决定救助这些“打日本”的外国朋友。19日中午,得到风声的日军闯入大沙村进行搜查,美国机组成员藏在了麻家的夹墙里,没被发现。
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是大沙村已经不是安全之地,必须立刻将美国人送出去。
附近的三门县城尚无日军的踪迹,麻良水想到,自己有个表兄在附近的南田岛韭菜湾从事游击活动,只要能够偷渡到韭菜湾,就可以让武装部队护送这些外国人到三门县城。
但是从大沙村到韭菜湾,划船大约需要两个小时,两地中间的南桥港是日军重点布防的水域,是一条封锁线,日本兵时常驾驶炮艇沿途巡逻,曾经有偷渡者被发现后遭到屠杀。要闯过封锁线,只能趁夜偷渡。
为了掩人耳目,麻家夫妻煞费苦心。
赵小宝拿出了大号的渔民衣服给美国飞行员换上,还叮嘱他们蜷缩在船中,藏起他们高大的身躯。在亚洲人群中,白种人的肤色一眼可辨。赵小宝灵机一动,用炭灰和水涂黑了他们的脸庞。至少在夜色之中,他们的相貌很难辨认了。
19日晚上,海面伸手不见五指,起伏的潮水泛起阵阵波涛,一艘小小的渔船被几个黑影推到岸边,飞行员们蹑手蹑脚地登上船,麻良水长橹一推,驶离了岸,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划着船,一边四周张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小船沿着岛礁边上慢慢划行。夜色掩护着他们,碎浪遮盖了船橹的吱呀,平安顺畅闯过封锁线。
22日,十五号机飞行员到达三门县,很快他们得知,还有一架美国飞机落在了附近的海面上,机上的所有人都受了伤。那是同样在海上迫降的七号机。
七号机迫降不顺,巨大的惯性将他们冲上了海岸,主副驾驶劳逊和达文波特直接被甩出了机舱,劳逊的左膝划出了一道口子,连骨头都露了出来,达文波特的胫部被严重割伤,其他三人的面部、背部、腿部也血流不止。
附近的海面上,敌人的舰船正在巡逻,但是几个重伤员基本都丧失了行走能力,只好听天由命。
幸好,附近的游击队员们先一步发现了五个美国人,将他们背离了海岸线。
游击队的队长郑财富曾经在英国船上打过工,他很快弄清了飞行员的身份,但是海边的村落缺医少药,郑财富决定,将伤员送去相邻的海游县救治。
19日18时,一支十几人的担架队行进在海边的堤坝上,一艘平底帆船朝着岸边静悄悄驶来。
游击队员抬着担架下了堤坝。忽然,帆船上传来一声尖哨,劳逊等美国伤员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连同担架扔到了沟洼中。
没等伤口剧痛的美国伤员们喊出声,已经伏倒在沟边的游击队员将手指放在了嘴边,做出了噤声的姿势。
飞行员们立刻把声音吞了回去,劳逊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稍稍地抬起了头。眼前的景象立即让他忘掉了伤痛。
一艘涂着太阳旗标识的机枪艇划破水面,向帆船快速靠近。短短的几分钟,劳逊已经汗如雨下,他后来回忆,“躺在土沟里的等待近乎于煎熬,这是身体和思想上的双重拷问。”
帆船上的游击队员神色自若,虽然七号机的残骸已经被发现,但是日军没有察觉这几个渔民与美国人有什么牵连,日军的小艇终于向深海驶去,在渐渐苍茫的夜色中化作了黑点,大家都松了口气。
担架被抬入了船舱中,开船后,游击队员们将食指放在了扳机上,随时准备对付可能的意外。但这一路平静无波。很快他们被送到了医疗条件相对较好的临海县。
张开罗网的日军没有想到,短短六日间,七号机和十五号机的十位成员都从他们眼皮底下逃了出去。
十位飞行员所遇到的中国人运用了自己土生土长的智慧,冒着巨大的风险,驾驶着简单的船只,为这些从天而降的来客们打造了一条生命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