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飞行员带弹参加开国大典受阅 防敌机袭扰
我是1949年1月,从国民党空军驾机起义,加入人民解放军行列的。那时,人民空军还未正式成立,获得新生后的我很快便投入了人民空军的创建工作,并于1949年10月1日有幸参加了开国大典的受阅飞行。这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岁月,至今仍历历在目。
9月上旬,飞行队接到准备参加开国大典受阅的命令,全队欢呼雀跃,大家加紧训练,准备迎接那个最伟大时刻的到来。
1949年10月1日早上5点钟,飞行队全体人员在机场集合,战斗机整齐地停放在起飞线上,随时准备升空作战,严密警戒敌人可能来破坏我们的开国大典。同时,大家也急切地等待新成立的中央人民政府和毛主席来检阅我们。前两天,我就得到通知,为了防止受阅时敌机的袭扰,要我和另一个飞行员带弹参加受阅。这是党和人民对我的最大信任。
下午3时,天安门广场上的开国大典正式开始。4时,南苑机场上,17架受阅飞机按预定计划,相继升空。通过天安门广场时,只见下面万头攒动,红旗如潮。故宫建筑群金碧辉煌,毛泽东主席亲手升起的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在广场上空迎风飘扬。啊!见到了,我见到了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在向我们招手。站立起来的中国人民,在党中央、毛主席指引下,正在磅礴前进,奋勇向前。
我——一个刚刚驾机起义的原国民党飞行员,能够参加这样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开国盛典,充分体现了党和人民对我的信任,人民空军对我的重用,对此,我深深地铭记在心。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采取反革命两面派手法挑起了内战,将刚刚享受到战争胜利喜悦的中国人民,又推入了战争的深渊。此时,我对于内战的厌恶已达到顶点,对国民党统治的失望也达到了顶点。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偷听解放区的广播,翻阅一些进步报刊。我老早就从一些亲友那里了解到有关解放区的情况,知道在中国的那一方,存在着光明和真理。我渴望光明,追求真理。但是,此时此刻,又感到惶惑和不安。这光明和真理也属于我吗?我能被它所容纳吗?
12月上旬的一天,我接到一封从天津发来的信,一口气读完,沉闷的心扉上终于开启了一个透气的天窗。信是堂姐写来的,我们多年没见面,但我知道她早就参加了共产党,来信很简明:
“承荫弟(我原名阎承荫),别来无恙。听说你在空军中混得不错,甚喜。姐唯望你在把炸弹投向自己同胞的时候,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良心,不要忘记你效法阎雷参加空军的爱国初衷,能堂堂正正做一个正直清白的中国人。现在气候变化很快,望你珍重。如你感到不适,可想办法找姐……”
信中提及的阎雷是我的三哥,原是国民党军空军军官学校第10期毕业的飞行教官,一个满腔热血的爱国青年。1941年,他参与试验一种能打击日寇机群的空中爆炸弹和延期性炸弹。一次,试飞飞机在起飞滑行时炸弹脱落爆炸,机毁人亡,他以身殉国。我当时正在北平读高中,一方面不堪在日寇的铁蹄下做三等国民,另一方面被哥哥的爱国精神所激励,乃辍学从军,历经辛苦,于1944年辗转来到大后方,在四川省江津县投考了空军,决心继承哥哥的遗志,把日寇赶出中国去。
我把堂姐的信连读了几遍,只感到脸颊发烧,手在颤抖,追悔、委屈、羞辱交织在心头。身处黑暗和腐败之中,我虽努力做到同流而不合污来聊以自慰,但又没有勇气彻底摆脱这黑暗和腐败的环境。这正是我一直苦闷、彷徨而不能解脱的原因。读堂姐信后,我决心不再犹豫,我要勇敢地跳出这腐朽的政治牢笼,寻找新的生活。
1949年1月13日傍晚,我躺在床上看画报,分队长汪梦泉推门进来:“承荫,准备一下,明儿早咱俩出任务。”
“飞哪里?”
“徐州,侦察徐蚌沿线共军。”
“知道了。”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画报,悄悄遮挡住自己的脸,担心汪梦泉察觉出我异样的激动。那渴望自由的火焰,此刻正在胸中燃烧。
1月14日清晨,薄雾阴霾,南京大校场机场笼罩在砭人肌骨的寒气之中。偶尔,笨重的运输机起飞降落,打破了机场上的寂静。上尉分队长汪梦泉在前,我在后,提着飞行图囊,向停机坪上两架P—51“野马”式战斗机走去。
机械士已把飞机准备好,我登机检查一遍,向汪梦泉伸出两个指头:“一切正常。”螺旋桨开始转动,发动机发出怒吼声,飞机滑入跑道,加速,拉杆,“野马”腾空而起。再见吧,昨天的世界。我感到这是真正掌握自己未来命运的飞行。
树木、村庄、碉堡、战壕迎面扑来,一闪而过。40分钟后,公路上、野地里,时而可以看到被击毁的国民党军卡车、榴弹炮、坦克,它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殊死的大战。1月10日,邱清泉、李弥兵团被最后歼灭,淮海战役以国民党失败而告结束。这些被击毁、遗弃的美械装备,预示国民党的末日不远了。
终于到了,下面就是济南。我习惯地看了一下手表,整整飞了1小时30分。
我下降高度,大速度通场。当我从机场上空重新拉起,作半筋斗转弯时,一串曳光弹从机头前掠过。好险!人民解放军不明白我的意图,开火了。我迅速放下起落架,立即着陆。地面看出这是一架起义飞机,当我打开座舱盖站起来时,欢呼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向我奔来。“我是起义来的。”我大声呼喊着,跳下飞机,向欢迎的人群跑去,刚才在空中的紧张感全然没有了。一双双大手紧握着我,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在耳旁:“同志,欢迎你,你解放啦!”是的,我解放了!1949年1月14日,我在人民解放战争的洪流推动下,驾驶“野马”解放了我自己。
1949年2月下旬,我奉命驾机北飞,先到天津、沈阳,后到牡丹江老航校工作。为了确保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和开国大典的绝对安全,7月,中央军委正式批准在北平南苑机场成立飞行队,调集飞行员10多人,飞机10多架,边建边训,担负北平地区的防空任务。
8月上旬,正在东北公主岭老航校担任飞行教员的我,接到军委航空局的紧急调令,到北平飞行队报到。这个飞行队是人民空军的第一支战斗部队。从此,中国人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空中铁拳。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人民空军第一支作战部队的飞机都是国民党的,飞行员的一部分也是国民党军空军培养的。国民党依靠美国建立起来的庞大军事机器,在人民铁拳的打击下,不断分化瓦解,转移到人民方面,成为人民夺取和保卫革命胜利的手中利器,这正反映了历史前进的步伐不可阻挡。(本书摘自蓝天出版社图书《悠悠蓝天情》中《我参加了开国大典受阅飞行》一节 阎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