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列一路向前。狭小的车厢里没有空调,我和整趟军列的几百名官兵一样,都在为如何解暑而发愁。
车厢里没人大声说话,也都尽量少动,以减少身体自身的发热,但汗水还是止不住地从额头、鼻梁、前胸后背不断地涌出。几天来,我背着照相机伴随拍摄,一身作训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虽然不好受,但没有人抱怨,大家知道,部队领导们也都在同样的车厢里,挨着同样的热。
这样的经历,对于上士何立来说,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大个头、有肌肉,却又不失灵活。平日里,他总是笑脸盈盈,充满阳光,这些天,他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深邃,望着窗外发着呆,丝毫不关心自己那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短袖。
上个月任务出发时,女儿刚出生4天,因剖腹产住院的老婆还在病床上,原本打算任务结束后,好好补偿一下她娘俩。可没想到,紧接着又是一趟任务,而他与妻女相聚还不到3天。然而,妻子李明苑特别能理解何立,她知道,作为一名导弹兵,南征北战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照顾不上家庭也是无奈。部队出发前夕,李明苑默默地为何立收拾好行李,一遍遍地嘱咐,一定要完成好部队的任务。
当父亲、丈夫和军人的多重身份叠加时,何立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忠于使命。我随即表示,想深入采访一下,何立却转过头,摇着手说:“我这算个啥,在咱们导弹部队,这太普遍、太正常不过了。咱徐副营长老爹去世,他也没能够见上最后一面。还有连长,孩子出生那天还在阵地带着大家执行任……”
这就是我们导弹兵,为了“召之即来、战之能胜”的使命,满怀对亲人的愧疚。而被战士们称为“嫂子”的那个人,则是他们的坚强后盾,撑起了家庭这片天。
“动了!动了!”几个新战士叫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果然,列车一动就有风了。车厢里活泛了一些,一个老兵给班里的新兵讲起了前些年随部队执行任务的经历;另一个窗口,几个新兵把方便面纸箱撕开,制作了一块“招风板”,静静地享受窗外灌来的风打在脸上的感觉。机关几名科长、参谋和营、连长们则正好利用这样整块的时间,聚在一起梳理前期任务情况和下一步打算。
下午两点,列车要在一个货运站停靠20分钟,司务长张建刚提前联系了军供站的盒饭。多次执行任务,张建刚对沿途的情况一清二楚,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到哪儿执行任务要经过哪些车站,哪里有军供站,怎么联系,进站就餐怎么走,送盒饭要多久。他要做的,就是及时掌握列车靠站停留的时间,以便及时联系军供站,确保大家每天至少能吃上1至2顿热饭。
经过几个昼夜,列车在23:00到达终点站。由于火车调度的原因,部队要在火车站附近住宿一夜,在第二天凌晨4点起床,5点开始装备卸载。住宿的地点是一个临时仓库,警戒哨很快就位,大家迅速展开行军背囊。常年在外,走南闯北,背囊是官兵的贴身伙伴,被子、褥子、雨衣、餐具以及洗漱用品,全都在这一个背囊里,走、打、防、藏都离不开它。
回想起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地空导弹兵转战南北,不正是在不知比这还差多少倍的艰苦条件下,首开用地空导弹击落U-2的纪录,在捍卫新中国领空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么?新的历史时期,我们防空武器装备不断升级换代,但地空导弹兵能吃苦、能战斗的精神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如果说铁路输送的生活浓缩成两个字可以是“艰苦”,那么,陌生地域的摩托行军则充满了挑战。只见驾驶员何立稳稳地把住方向,均匀加推油门,数十吨的庞然大物,在他手里变得轻巧灵活,在凹凸崎岖的山路上稳稳前行。
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刚还是艳阳高照,突然就下起了冰雹,豆大的冰雹打在车辆挡风玻璃上,奏起了激烈高亢的“交响乐”。不过官兵们可没工夫欣赏,部队要按时抵达,必须继续前进。
雨刮器快速摆动,刮走残留的冰渣,四级军士长胡志明稳稳地操纵汽车。赴西北、走海疆执行重大军事任务,历练出这个16年老兵沉稳冷静、处变不惊的韧性和品格。带车干部王洪升则不时地用抹布为他擦干已经被水珠模糊的后视镜。这样的配合,是不言而明的,每一个带车干部都懂。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部队准时抵达海拔4500多米的野外阵地。此时,冰雹已停,但风雨还在继续,要在规定时间担负战备,架设兵器只能冒雨进行。天就快要黑了,动作还得加紧。持续高强度的操作,让官兵们个个面色苍白,即使是班长梁建辉,这个肌肉健壮被连长称作是“一把好手”的小伙,也出现了心慌、头胀、乏力的反应。
“一、二,好!”累了歇上几秒钟,他们又接着干,虽然穿着雨衣,但雨水还是有机可乘。技师罗松清晰地感受到,在手高高举起时,有一股冰凉顺着手背向手臂缓缓流下,衣袖在不知不觉中被湿透了一半。
天渐渐黑了,雨还在下,雪山脚下的气温降到了接近0℃。几天的时间,似乎经历了从酷热的夏季,直接走进寒冷的冬天,这样的温差变化,最容易出现的就是感冒。
早在任务出发前,部队就学习过相关的高原疾病防护知识。上等兵曾桃印象最深的就是指导员讲课时,很多高原军人因患肺水肿、脑水肿而牺牲的故事。没想到,虽已经做好了相关御寒的准备,但曾桃还是出现了感冒低烧、扁桃体发炎的症状。但在兵器架设的全程都有他的身影,傍晚的岗哨他也正常担负,他说:“谁都害怕高原反应,但有任务在身,就必须要先完成了再说。”
发射班长旃家贵同样害怕感冒,在雨衣里还特意多穿了一件毛衣,但他更害怕兵器“感冒”。接触兵器的第一天,带教的老兵就告诉他:“夏天要防雷,雨天要防水”,几年来,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架设电缆时,他始终把守在车辆的电缆连接处,一根电缆一根电缆地把关。
兵器架设完毕,天早已黑尽,但雨仍没有停止,待搭建宿营帐篷、整理物资后,已到深夜。四级军士长何远亮脱去湿了一半又已经被身体的热气烘干了一部分的迷彩服,用衣架晾在帐篷里的钢丝绳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他铺开被褥,开始就寝。他跟帐篷里的其他人感觉一样,明明很困,却久久难以入睡。单薄的行军床、潮湿的沙石地是一部分原因,最要紧的还是天昏地旋、头重脚轻的高原反应,让人分外难挨。
野战生活过久了,导弹兵们都已习惯以苦为乐,即便训练间隙也少不了几个“活宝”的幽默段子、“模仿秀”“好声音”等等。然而,这次进驻以来,新兵关耀南发现班长吴承锦有个显著变化,变得异常严肃。班长严肃起来,可不敢怠慢,因此,无论是训练还是干活,大家都格外认真。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最后一个科目——实弹发射。那天,随着大地一阵颤抖,傲视云天的导弹拖着长长的火焰直奔苍穹,目标凌空开花,整个阵地陷入了欢乐的海洋。班长吴承锦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关耀南终于懂得了班长的心思。
“检查兵器参数,做好下一波次抗击准备!”还未来得及为胜利欢欣鼓舞,吴承锦就及时提醒大家。脱掉沾满泥土的作战靴,导弹兵们又钻进了指挥控制车厢。
祖国把天空交给我们,我们把天空注满忠诚。伴着闪电雷鸣,伴着烈日寒星,导弹兵的脚步永远“在路上”。(来源:中国空军网 袁海文 袁海、张杨图 作者袁海系成空雷达某旅宣传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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