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郑 兴 房满满
专家: 刘江永 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教授
吉田阳介 日中关系研究所研究员
华尔街日报
日本首相菅直人上周四前往受损福岛第一核电站周围地区视察时遭到怒斥,民众抱怨政府在提供临时住所、接走庇护所的老人以及发布更新的危机信息方面动作太慢。这种冷遇凸显了菅直人面临的挑战,他在日本“3·11”地震和海啸之前就已经四面楚歌、不得人心。曾忍住不指责他的反对党领导人在危机后重新呼吁他下台。未来几周,菅直人还会在重建工作相关预算问题上与议员们艰难对战。
华盛顿邮报
业内人士指出,日本核泄漏事故之初,日本政府动用直升机通过洒水冷却核反应堆的做法显示出在此次切尔诺贝利之后最严重的核事故发生后,日本政府最初的关键反应有诸多混乱。东电先是不情愿地承认事故的严重性,之后又试图低调处理事故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福岛第一核电站运用了复杂的核物理原理,但是,3月11日地震引起的海啸对核电站造成的混乱却常常涉及卡车、水管、火和水这样最普通的东西。
日本共同社
据日本政府消息人士透露,有关东京电力公司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赔偿措施的框架方案中,政府拟设立一个“例外规定”:当赔偿金额多到威胁东电生存时,由政府承担部分资金。有关框架方案的讨论正进入尾声,政府计划于28日对外宣布,其中还包括由东电负责处理索赔事宜等原则。消息人士称,国家在何种情况下承担赔偿金等具体内容尚在讨论,但轻易动用国库将招致舆论批评,实际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纽约时报
日本政府上周四宣布正式颁布禁令,禁止人员进入受地震破坏的福岛第一核电站周边12英里范围的疏散区内。此前,政府曾劝说民众离开这片有潜在危害的地区,但许多人仍然频繁回家取自己的物品,当地和外国记者也开始在这一区域活动。日本政府同时劝告在距离核反应堆12到18英里的区域内的民众离开,因为风雨等天气因素会使这一区域核辐射威胁增大。
法新社
第八次中日韩经贸部长会议周日在日本东京举行。中国商务部部长陈德铭、日本经济产业大臣海江田万里和韩国外交通商部通商交涉本部长金宗埙一致表示,保证自由贸易将有助于日本的灾后恢复重建,并强调日本的迅速重建对整个地区的经济都非常重要。日本方面还强调,尽管日本出现了核泄漏危机,但是日本的出口产品是安全的。
(张 红)
东电和官邸间的距离
记者:自从3月12日福岛核电站发生核泄漏事件以来,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的应对不力招来不断的批评和质疑。特别是对东电公司的指责非常严厉。东电公司的负责人数次道歉,4月22日东电社长清水正孝来到灾民之中下跪恳求原谅,但是,依然遭到福岛县知事的斥责。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抵触呢?
刘:地震之后的海啸灾难太突然,一切后果都超过了危险预案的范围。因此,政府不得不在3月15日宣布建立新的对策联络本部,人员配合、应对方案等都不完善。另外,日本复杂的行政机构使得一项决议或者政策的实施需要耗费很长时间,从某种程度上造成贻误。
吉田:地震之后海啸的高度和规模完全超出了预计,危机管理不到位,使政府官邸和东电均陷入混乱。
记者:看来,还是政府行动迟缓导致民众不满。但是,为什么菅直人3月15日前往东电总部,严厉批评该公司对福岛第一核电站爆炸事故的通报迟缓呢?
吉田:其实,东电是世界最大的电力公司之一。然而公司体系越是庞大,越会造成官僚一手遮天的局面,而官僚一直以来和自民党保持密切关系,因此对菅直人政权不满不服,并且认为民主党政权走不了多远,没有必要对其言听计从。
东电掌握的信息未能及时到达菅直人官邸,首相的指示也没有得到实践。东电和官邸之间存在的距离使其无法相互合作——民主党政权处在“只有头脑思考,没有手脚行动”的境地。
记者:菅直人4月2日才第一次去灾区,而应对核事故的路线图直到4月17日才正式公布。有批评认为,这简直是“牛步”。
刘:政府对一场灾难的应对不能以单纯的快慢来评判,而要看是否适宜。首相的行动关乎国家的利益和形象,但是往往无法按自己的意志行事。灾难后,相比于视察灾区,更有实际效果的是在官邸内统筹各方信息,制定对策。
民主党执政还很稚嫩
记者:核事故日益严重后,外媒纷纷指责东电“六宗罪”,有媒体则明确指出官商学的勾结是此次灾难的罪魁祸首。是这样吗?
吉田:从东电的角度来说,它之所以能拥有强大势力主要得益于它和自民党多年的深入关系,内部很多问题之所以迟迟未被暴露是因为它是很多媒体机构的广告主,这些媒体机构(电视台、报社)等的运营一定程度上依赖于东电的资金。因此,在东电的问题上,媒体没能很好地监督、揭发。
刘:日本福岛核电站实际上在自民党时期就隐患重重,只是恰好在民主党执政时期爆发出来。而民主党执政经验不足,各方面还很稚嫩,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灾难显得措手不及。自民党则向其施加强大压力。
记者:菅直人虽然承诺不会抛弃灾民,却没能让救援物资及时送至灾区;他不断召开会议,过多的负责人任命却导致无人真正负责。日本政府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吉田:从政府的角度来说,地震之前,菅直人政权已经在内忧外患中摇摇欲坠,突然的地震给了菅直人重新赢得民意的机会。因此,他将过多的精力集中到“政治表演”上。菅直人出身理工科,可以在核危机应对中提出好的建议,然而东电和官邸间的距离从根本上说就是自民党和民主党之间的距离,作为政策执行方的东电不能完全执行菅直人的意图,隐瞒信息。
刘:在钓鱼岛问题时期,日本右翼势力就不断向菅直人施压,在各地举行“倒阁”运动,煽动所谓中国威胁论,刺激民族主义,使菅直人政权深陷内忧外患。自民党当然不希望民主党通过地震重新赢得民意,党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实际上影响了灾难应对。
日本民族最怕负责任
记者:据报道,在对核事故负责的官商学三大体系中,基本都是来自各大名校的精英阶层,本应迅速、准确地应对灾难,将损失降到最低,但事实却不尽人意。这种现象的背后说明什么?
刘:有句话说,“日本民族是最怕负责的民族”,它有两层含义:最负责:按照规章制度,如果是我分内的事情,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要完成。福岛50勇士不顾生死进行危险作业,就是“负责到底”的表现。
最不负责则是说“责任恐惧症”。地震海啸核危机忽然来袭,在没有相应的制度的情况下,谁都不敢成为政策的制定者,害怕承担责任。
吉田:这就是日本“集体主义”民族性的表现。这种“集体主义”则有着两面性。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大家要一起做事,一起承担,没有人站出来说“我来负责”,也没有人敢于负责。责任人不明确导致政策出台缓慢,对“负责任”的恐惧感是“集体主义”的负面。
记者:民主党执政至今,对内对外都没有赢得好评。 4月18日的民调显示,七成选民在问卷中勾选“更换首相”一项,认为政府应对震后诸多危机的措施“不可接受”。面临这种境况,您认为民主党应该做哪些调整?
吉田:是的。民主党需要重新审视政权的执政方式和菅直人一直强调的“政治主导”地位。处理好与自民党势力之下的官僚的关系,不让“脱官僚”的政治主张成为执政障碍,从而树立“言必行,行必果”的形象。避免和最大在野党自民党之间的对立,寻求政策上和利益上的一致点。明确自己的外交路线,处理好国际关系,恢复国际社会信任。
记者:东京电力公司从4日晚开始将低放射性污水排入海中,此举遭到周边地区的强烈批评;但首相菅直人16日和17日只在美国三大媒体上称对日本核事故表示“遗憾”,又引起中、俄、韩等国极为不满,本来就很敏感的东亚局势更加紧绷。您对此怎样评价?
刘:日本外交一直以来奉行“盟友优先”原则,在双边关系中主张优先考虑与美国的同盟。但日本政府在接受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援助之后,应该及时向国际社会的援助表示同等的感谢,不偏不倚。对内则应该抓住“抗震救灾、民生第一”这个关键词,围绕这个中心制定政策,安抚受灾群众。
作为中国,在这个时候也不应该过分追究是谁导致了这次灾难,否则恰恰是帮助了日本的右翼势力,对中日关系相当不利。邻乐我喜,邻悲我哀,邻困我帮,邻厌我避,邻恶我防。
记者:谢谢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