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岭南侨墟
岭南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广东岭南优雅的魅力,需要我们慢慢品鉴。除了美丽,我们还会发现越来越多的东西,这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创造了经济奇迹,让人惊讶;营造了旅游文化,让人温暖。今天的岭南,超越了原有的紧张、高速,这是外露的。岭南重新将它的历史和风光展现给世人,古朴、优雅、娴熟、高贵,这恰恰是内心向往的一种状态。
我们知道,广东有山,丹霞山、西樵山、罗浮山、鼎湖山,奇峰竟秀;广东有大江,有大海,有海岛,有湖。在建筑上,有清朝四大名园、广州电视塔“小蛮腰”、碉楼、围屋,莫不侵染着浓浓的岭南风情。但是,我们这次要去台山看侨墟,给我带来浓厚的兴趣,我只知道台山是“中国第一侨乡”,但对侨墟还是陌生的。台山为什么有这么多侨墟呢?这个“墟”是什么样的建筑呢?“墟”字的解释为:有人住过而现已荒废的地方:废墟、殷墟、墟里就是村落。我明白了为什么叫侨墟了,就是华侨和家眷住过的村落,当年就称呼“墟”了。
我心中有个疑问,这些辉煌建筑的年代?
导游说,1909年3月,新宁铁路首期工程公益至斗山段通车,设上落站于大亨墟,大亨墟就是侨墟的雏形。
我还有疑问,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建筑?
导游说了台山民谣:爸爸去金山,快快要寄银,全家靠住你,有银好寄回。金山是有象征意义的,象征财富和美好未来。有了华侨从金山那里挣来的银子,才有了这侨墟。我们想象当年华侨远渡重洋海外谋生的艰辛,据说他们的收入要高国内的十倍。我听说了一个词,叫侨批,还叫银信,听着很新鲜。当地人讲解说,当时金融邮政还未建立,银信合一的特殊寄汇方式——侨批应运而生。这样一来,台山人就有了建设侨墟的经济实力。
物以稀为贵。侨墟由于极其难得,稀少,才被导演姜文看中,才有资格成为电影《让子弹飞》的主场景,看电影的时候,我就为这雄奇的骑楼惊叹。来的路上,我们心中都憋着一股劲,到底要看看这侨墟的真面目。一看,名不虚传,这显然是与山西“乔家大院”截然不同的建筑,让我神往,让人惊奇。果然看到了现实中的“鹅城”了。这“鹅城”叫冈宁墟,侨墟是雄浑瑰丽的。一个活的、神奇的、童话般的世界。
一排排古老的骑楼,拔地而起,奇美挺秀,蔚然可观,可谓巧夺天工。我不禁暗叹:“这片建筑真美。”这种美不是华美,是朴拙而深刻的美。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显得生动起来。店铺旧址还在,斑驳的旧屋或做过糖水铺,或做过茶楼,临街面开着长长的窗,窗低伸着岩石平台。冈宁墟原来是一片河滩,建筑是由竹棚搭建的。1927年,墟内木店起火,把整个墟镇烧光了。华侨痛心,发誓要重建冈宁墟。华侨不断回乡,不断带来财富,精心设计,倾心建造。1930年,新的冈宁墟落成。
平时,这里的游人总是熙熙攘攘。今天下雨了,游人有些稀少。我们走进这座侨墟,一股古朴卓然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片雾气,一阵急雨,水自天上来。我尽管打着伞,到处观看,《香港商报》的摄影记者为我拍照,我在雨中放下伞,脑袋、肩膀和裤腿还是被雨水淋湿了。湿就湿吧,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和王必胜兄有一张合影。我记得必胜对“鹅城”一番赞赏,然后就轻轻笑了。一阵声响,我看见几只鸟在房檐蹦来蹦去,我难以捉摸它们灵活的舞姿,却给“鹅城”带来了生气,给我们的侨墟之旅带来了绚丽和芬芳。
雨洗过的树,雨洗过的花,格外葱翠,格外年轻。雨中的“鹅城”,使我们看到了晴天看不到的东西。我想,如果不来看侨墟让人不免后悔了。大家在雨中观赏着,赞叹着,简直是流连忘返了。我们打伞而行,几乎忘记了雨中的微凉。
在历史长河中,台山人有过怎样的想象和创造,而且是那么富有生命力,历久不衰。
走进侨墟,我们想到华侨的生活和命运。生命中的苦难,生命中的光,都应该在侨墟里去寻求。这光亮来源在哪里?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是每一位外出打拼的中国人传统梦想。独特的历史文化,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台山人。游子们携用生命和汗水换来的财富返乡,实现了他们的人生愿景。所以,我们说,华侨远离家乡谋生,不是为了自己,从大了说为了祖国,小了说是为了家人和故乡更美好的生活。是的,后来我们看到华侨多少爱家爱国的义举啊?我们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对华侨的敬仰之情了。我在给台山题词的时候,用书法写下了关于侨墟的心里话:清品侨墟留过客,风随冬雨送友人。
后来,我在资料中又看到,这里还有最大的墟叫台城。我想,这座最大的墟是什么样子的呢?
历史风云,瞬息万变。如今侨墟空了,人几乎搬走了,成为旅游的景点,但在我眼里,侨墟不是空的,储满了守望,储满了爱。我听说,一户华侨后代,已经在海外拥有豪华别墅,家中后代非要回冈宁墟举行婚礼。他含泪对新娘说:“亲爱的,委屈你了。”新娘吃惊地望着他,茫然无语。新郎继续说:“我生在这冈宁墟里,做梦都想回来。回来了,感觉真好啊!”新娘也被他感动,亲吻了一下墙壁。新郎长久地凝视着,带来了长久的温习,也是永远的记忆。是那么满足,那么安详。侨墟在诉说,如闻天语,却不能为苍穹之下心灵间无声的共鸣而有所感,有所思……
透过雨雾,我沉吟地望着远远的侨墟,侨墟凝成了一座座雕塑。这神奇的雕塑,已经被诗化了,有了灵魂,给我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幻的感觉,久久难忘。这顽强的生命,它既是建筑学的,也是哲学的,是美学的,还是精神的,它向我们揭示出壮丽的心灵世界。我愿一切有生命的建筑最后都能成为文化的雕像。(关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