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每天都有一些以乞讨为职业的人、被操控乞讨的人,以及因务工不着、被骗被抢、财物丢失、寻亲不遇、拾荒、流浪等各种原因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人,主动到市救助管理站求助,或者被流动救助服务队护送进站受助。
他们从进站到出站,不仅可以得到基本的生活保障,而且还能够提供乘车的凭票返乡,其中,特殊受助对象还可以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返回家乡。在受助期间,他们的生活状态如何?他们是否能真正地放弃流浪乞讨?在卸下防备后,流浪乞讨者将露出怎样的本色?
连续多日,南方日报记者深入被称为救助流浪乞讨人员“最后一道防线”的广州市救助管理站走访调查,寻找答案。
救助站日均“接待”300多人
广州市救助管理站总站位于萝岗区,在沙河水荫四横路,设有一座市区分站,方便流浪乞讨人员前去求助。
市区两级流动救助服务人员每天不间断上街巡查,特别是在灾害天气下,每小时出动一次,到寺庙、教堂、道观附近,立交桥,商业中心,交通主干道,公交客运场所,繁华路段的人行天桥等地劝导流浪乞讨人员进救助站受助。
据广州市救助站负责人介绍,目前平均每天有300多人在总站接受救助。救助站为他们解决临时的食、住、衣、通讯、防寒、防暑、清洁等基本生活保障,并为有返乡意愿的人提供乘车凭证。在这里,进站、出站都是自由的,只需经过登记办理手续即可。每年春节时,在救助站里的人最多,很多是没赚到钱,不愿意回家的,到救助站暂住几天。
记者观察到,广州市救助站根据救助人员性别、年龄、身体情况和救助需求,在站内划分为男、女两个救助区域和未成年人救助保护中心,并在成人区设立职业流浪乞讨人员救助区、智障残疾未成年人康复区以及老弱病残生活区等,实行男女分开管理、人员分类管理,使不同类型的人员分别得到相对应的服务。
在救助站,受助人员每人可以获得新的洗漱用品、衣服和餐具水杯,以及干净的床单被褥。在每一间房内,分双排摆放几张单人床,并配备了风扇。
对于集中居住的老弱病残人员,考虑到他们的身心状况,救助站在生活区域铺设无障碍通道,配备拐杖、轮椅、老花镜等生活必需品,在厕所配备蹲便器、坐便设备、辅助扶手、冲刷设备。
救助站里还有热水器可以用,有活动娱乐室可以看书报、电视。一位混迹广州多年的河南籍乞丐告诉记者,他曾多次进入救助站受助,洗洗澡,换件衣服,再看看电视,也挺舒服。虽然救助站劝他回河南老家,但是他不愿意。出站之后,又回到小北路附近的天桥上露宿。
进站前
要过安检和体检关
每天上午10时30分左右,会有一辆534路公交车开到广州市救助站总站的大门口。车上坐着从救助站市区分站转到萝岗来的流浪乞讨人员。
随后,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到登记接待室,发给每人一张表格以及饮用水,让他们填写自己的姓名、住址、身份证号码、家属联系方式、求助愿望以及生活起居习惯等基本信息。同时,开始给他们上进站的第一课,解释救助站提供的救助服务内容,以及要遵守的制度。
填完表后,受助人员开始接受安全检查。他们需要走过安检门,并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工作人员介绍,刀具、打火机等危险物品都是不允许带进站内的。接着,受助人员走到自动仪器前测量体温,防止患流感等疾病的人员隐瞒病情,进站后传染他人。此后,站内值班医生会给受助人员进行基本的检查。完成这些检查环节后,受助人员排成一列,就可以进入生活区了。
站在队伍中的小林(化名)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显得很特别。他今年刚大学毕业,和父亲赌气,离家出走,到广州来找工作,但是随身带的钱都花光了,还没有找到工作,不得已来救助站求助。还有一位海南籍人晓波,从包里拿出20多张火车票给大家看,从北京、天津一路辗转到广州,他说是在寻找离家出走的哥哥。
心理救助
放弃乞讨回归社会
“救助一阵子,影响一辈子。为流浪乞讨人员提供救助,不仅仅是一张车票和几餐饭菜,更重要的是法制教育和心理救助,使职业乞丐放弃乞讨,回归社会;使其他流浪乞讨人员能够走出心理阴影,摆正心态迈向未来。”广州市救助站负责人说。
据救助站工作人员介绍,流浪乞讨人员进站并不总是很顺利。有时一些人到了救助站门口却不愿下车,或者钻到车底下不出来,难煞工作人员。
“有的职业乞讨者带着一种抵触情绪,还有被抢被骗了的人,心里也很不舒服。如果我们不去安慰他们,他们情绪波动会比较大,有的还会搞出点事,乱提条件和要求。所以他们进生活区之后,先与他们聊一下,做一下沟通,平稳他们的情绪。”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民警、社工、义工经常与受助对象坐下来开展讨论,让他们谈自己为什么流浪乞讨,争取让他们放弃流浪乞讨,回归社会。
去年,有3名年轻人结伴来到救助站求助。他们都是大学毕业,原本在一家工厂打工,但是没做几年,就因遭遇金融风暴被裁员。他们从白领到一无所有,彷徨中选择了自暴自弃,直到连房租都拿不出了,被房东赶了出来。起初,他们还想在救助站一直住着,但工作人员请他们为其他流浪乞讨者讲自己的故事。说了两次,他们就不说了,陷入深深反省之中。其中两位很快重新找到工作,另一位回到了父母身边。
对于流浪未成年人,广州市救助站邀请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系学生、广州市基督教青年联合会义工开展了“阳光行动”心理辅导活动,通过谈心、游戏等方式,加强受助儿童的人际交往能力,培养他们健康的情绪控制与表达方式。
南方日报记者李强通讯员文燕媚统筹徐林
故事一:受助者体检发现艾滋病
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在流浪乞讨人员进站时,值班医生将仔细检查他们的身体是否出现异常。有一次,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脖子肿得很粗,但始终不说自己患有什么疾病。医生提高了警惕,从他身上找到了一份村里写的证明书。上面写着这个小伙子患有艾滋病,他的父母已经决定让他自生自灭。同时,医生还从他包里找出了几瓶增加免疫力的药物。
据了解,在流浪乞讨人员中,肺结核是最常见的传染病。有时,工作人员由于近距离接触受助对象,也被传染了。
故事二:乞丐道具形成一个产业
“经常在街上可以看到那些披麻戴孝的人跪在地上,把盖了各种‘公章’的‘死亡证’、‘火化证’、‘医院癌症诊断证明’,甚至是‘骨灰盒’放在面前,再在地上铺一张讲述自己悲惨遭遇的大字报,不敢说全部,但至少90%是假的。他们的那些道具在广州梅花园附近的‘黑店’里花几十元就可以买到。”救助站里一位乞丐向记者透露,“这都快形成了一个产业了。”
据了解,除了这些“道具”,一些乞讨者还牵着猴子、骆驼到救助站,平常他们领着这些动物走街串巷乞讨,利用动物博取同情。
故事三:流浪乞讨者互不称真名
在救助站,很多流浪乞讨人员互相不叫对方真实的名字。大多数时候,是什么地方的人就以当地省份或城市名称来叫。比方说“老东北”、“小阜阳”等。
乞丐老王介绍说,一些职业乞丐在讨钱的同时还捡饭吃,把攒的钱邮寄到家里盖楼。
记者调查发现,来自不同地区的流浪乞讨人员有各自的特点。贵州籍、甘肃籍的大多是妇女抱着小孩,有的甚至是整个村一起结伴出来乞讨。江西籍的是卖花童较多,大约都在几岁到十几岁,基本都是受人控制。河南籍和安徽籍的则比较复杂,以老人居多,农闲时出来乞讨,有的还同步拾废品。
故事四:开车接乞讨母亲“上班”
一名救助站工作人员介绍,在家属来接流浪乞讨人员回家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些“怪事”发生。
前几个月,在救助站女生活区,有一对从河南来的两姐妹接受救助。姐姐已经80多岁了,妹妹60岁左右,她们平常在白云机场的国际航站楼外乞讨。进救助站后过了几天,她们的两个儿子竟然分别开车来领人,连保安都吓一跳,还以为是来办理公务的。
据与两位老人同住一间房的人透露,老人告诉她,她们有时最多一天就可以乞讨到三四百元,儿子鼓励她们乞讨,而且还开着车送她们到机场“上班”。
据了解,救助站还有一些老人是被不肖子女赶出家的。但是,他们大多都不会恨子女,子女再不好,心里也会谅解。
故事五:职业乞丐进站就数钱
乞丐老徐告诉记者,受助对象之间经常有矛盾,有时会因为一句话或者打牌吵起来。很多职业乞丐进站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数钱,他们衣兜里都有三五百元。有的人两年不洗澡,让他洗,他还不高兴。
老徐还说,自己每天都看报纸,会说“科学发展”、“与时俱进”等词语,有时看到救助站的负责人就躲起来,“人家说你又来了,比骂你心里还难受。”
救助站相关负责人说:“流浪乞讨人员进救助站之后,往往就卸下了伪装和防备。很多职业乞讨者身上带着手机,有的还不止一部。职业乞讨人员的救助工作很难做,他们不愿意返乡,若把他们的工作做好,救助工作就会往前迈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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