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给你在天上画个月亮，看起来很美，但你就是碰不到。”3月18日，南宁一“猪头公司”员工阿山(化名)，向本报自曝惊人内幕：如何编造假招聘信息，设置陷阱引诱求职者上当；如何与一些企业、医院勾结行骗，事成后利益分成；如何打发求职者，“金蝉脱壳”，逃避执法……
阿山称曾在媒体多次曝光的南宁市置地广场、金朝阳大厦内的“猪头公司”里行骗多年，现在“骗得实在不想再骗了”，所以一吐为快。
第一步：诱人上勾
现象:一些职介所或人才网打出的招聘广告，都非常诱人，什么工作都有，不但待遇好，而且公司招聘人员数量非常大。
内幕
与黑职介联手坑人
要引诱求职者上勾，“猪头公司”最原始的手段就是通过职业介绍所。“只怕不上门，不怕不上勾。”阿山说，只要求职者跨入黑心职介所，就会有办法让其一步步沿着他们设好的局走下去。这些职介所主要以人才市场为依托，现主要集中在火车站附近。
“不管你想找什么工作，职介所都会说没问题，先骗你交上几十上百元报名费、信息费，然后就将求职者转手给我们这种猪头公司。”阿山说：“有些农民工和刚毕业的学生很傻，一点常识都没有。”记得有一次，职介所送来一个农民工，与他们的对话让人哭笑不得。
“你是来应聘什么工作的？”
“中介让我来补轮胎的。”
“补什么轮胎？”
“中介说补火车轮胎。每个月工资四五千元呢！”
听到这，他们都差点笑出声来。但既然职介所介绍了这一工作，他们也就一本正经、装腔作势地“唬人”，绝对不会说没有这工作。
阿山说：“只要你交钱，什么高薪工作，中介都会承诺有，部分求职者就被转手给了我们这些猪头公司，继续挨宰。求职者往往还以为‘猪头公司’就是职介所的上级公司。”
广发信息搜罗“人才”
随着网络的发达，骗子公司最常用方法就是利用各大人才网，广发各种虚假招聘信息。
阿山说，“猪头公司”的员工，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将发布在各人才网上的招聘信息更新，让信息保持在网站的首页。广告中所列职位几乎适合任何人，有经理助理、秘书、文员、开单员、抄写员等等，且人员需求量都是数十上百名。有时，他们还以不同公司名称发布看似不同的信息，留下不同的联系电话，但其实是一个人在操作。这就是求职者拨打几家公司的电话，有时却是同一人接听的缘故。
除了虚假信息遍布各大人才网，“猪头公司”的员工还会自己在网上搜罗“人才”。阿山称，一些求职者在网上填写应聘资料、发布求职信息，他们搜到后，便按所留电话联系对方，说该公司招人，对方符合条件，让其来面试。
“只要每个月交300元给网站，将营业执照副本传真过去，就可以随便发布招聘信息。网站不会管你证件是否年检、过期的。”阿山说。
记者为揭开黑职介面纱，曾向网上几家不同名称的公司投递了应聘资料(2007年3月30日本报曾报道)，应试时却发现，几家公司的面试地点竟在同一办公室里。最后，记者调查到，网上同时发布招聘信息的13家公司，均未在工商部门注册。这实际就是一家“猪头公司”。
调查
南宁火车站附近的一些非法中介，声称“只要你没残疾，能做工就行，总会有适合你的工作”。他们先骗取求职者10元或20元报名费，然后再分工种，收取150元至200多元不等的信息费。求职者随后被转给一些所谓的公司分部或总部，但最后基本都没着落。原来，他们所谓的分部、总部都是这些“猪头公司”。有的人甚至自己开一家“猪头公司”，同时又开两三家黑职介，报名费、信息费、服装费等通吃。
3月21日，记者联系几家人才网的客服部门核实情况，得知在这些网站上发布企业招聘广告是免费的，只需按网页提示操作，进行企业注册即可。其中一家人才网的客服表示，信息发布后，企业可将营业执照副本传真给网站，也可不传真，只是招聘信息会有一风险提示。另外，记者以一企业名称在一网站发布信息，发现企业也可成为付费会员，这样就可享受所发布的信息长期保持在网站首页位置的优厚待遇。
第二步：诈取钱财
现象
求职者在某人才网上看到一公司招聘客服文员，便与其联系，随后到置地广场内一办公室接受面试。结果有的被要求先交30元门禁系统的卡费和350元服装押金(等工作3个月后，公司才退还)，有的则被指定到××妇科医院体检。
内幕
好骗的先骗服装费
招聘公司最常用的手段就是骗服装费，如果对方身上还有钱，那就看情况再骗合同保证金。阿山说，比如，桂林一学院的女学生在网上投简历应聘文员，被他们骗来面试。他们开出月薪2000元、8小时工作制、包吃住等优厚条件，骗女学生交了460元服装费。然后，他们又假装好心地问：“你带够钱没有，这两天有没有地方住呀？”得到女学生肯定的答复，他们便让她第二天来签合同。第二天又骗取了对方1000元的合同保证金。
在所签合同里，都预留有空白的补充条款。阿山说，签完合同后，他们就会在里面加上一些“工资月底才发，不干完一个月不得工资”等话。虽然合同签订时一式两份，但到第3天，他们又以要将两份合同一起拿去给老总登记备案为由，将对方的合同收回。
当然，骗完求职者的钱，如果碰上对方已身无分文、不退钱誓不罢休，骗子也可能退回一部分钱给对方。如果对方报警或求助有关部门，有时他们也可能会全部退还。
“精明”的就到指定医院体检
采取何种手段骗钱，“猪头公司”有时会因人而异。阿山说，以前，公司是以骗取服装费等为主，随着媒体的曝光和一些人的防范意识提高，好几家公司开始和医院勾结，对一些看似精明的求职者，往往以公司包吃住，以防有传染病之类的言辞，指定其到医院去体检，骗取体检费。
阿山说，最初，南宁科×公司勾结××妇科医院，指定求职者在该院找宋主任。如今，该公司又开始勾结秀厢大道一家医院。同时，金朝阳大厦内的一“猪头公司”，也一直与××妇科医院勾结，骗取体检费。另一“猪头公司”×盟企业，现开始指定求职者到望州路的一家医院体检。
“正规体检项目全套约173元，有的医院还会有优惠，更便宜。但是现在被指定去这些医院体检的求职者，基本都要被收取185元，且并不是全套体检。”阿山告诉记者，医院为求职者体检的项目有胸透、内科、外科、两对半等体检项目，算算总共也就七八十元钱，其它心脏、B超等就不一定检。
调查
对于指定到医院体检，2010年10月份记者暗访骗子公司有过亲身经历。(见本报2010年10月25日第12版《这些“中心”到底安的什么心？》)当时记者被指定到XX妇科医院找宋主任体检，仅作胸透、内科、外科、两对半、血常规等体检项目，就被收取费用165元。有的项目医生不用检，直接在项目后面画圈，意为正常。近日，记者咨询一家正规医院，得知如果按正常收费，记者先前所体检的项目费用在100元左右。
第三步：“金蝉脱壳”
现象
1月19日，一名大学生在网上找到一抄写员兼职，到置地广场内C座一办公室应聘，被要求交了120元的保证金，抄写一份《给校长的一封信》。结果任务完不成，钱“打水漂了”。
兰小姐曾在早报网上发帖，说父亲兰先生与一工艺部签了合同，交了300元押金，领取了线料，在两年内编织成9000个手工艺品，如中途违约就不能退押金。但在上交成品时，工艺部的人总说产品不合格，几次要求返工。在要求退押金时被拒。
内幕
介绍低薪苦力活
对于一些死缠烂打或什么工作都愿做的求职者，“猪头公司”也有办法让其自愿走人。阿山向记者讲述了两个典型例子。
尽管不可能有补火车轮胎这样的工作，但他们依然将那名应聘的男子忽悠得团团转：“你知道火车轮胎怎么补吗？”农民说：“不知道！”“知道你不知道，要学会补的话你还得学，我们会有人教你，你就从基层做起，先去扛轮胎吧。”结果，该男子交了400元服装费后，被打发到望州路一个汽配厂搬运汽车轮胎。一周后，因身体吃不消，就自动走人了。其实，他们介绍这种搬运工根本不费心，因为这样的苦力重活确实很缺人手。
一熟悉电焊的男子经黑职介所介绍，转到“猪头公司”应聘电焊工。
他们又忽悠：“我们需要电焊工的工厂在越南，你有出国护照吗？”
“没有！”男子说。
“你在越南有亲戚吗？”
“没有！”
“那你会说越南语吗？”
“不会。”男子低下了头。
“你什么都不会，那就只能去搬废铁了。”最后，这名电焊工被安排到废旧公司搬废铁，工作又脏又累。
此外，让求职者走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对方当抄写员，每天完成一定量的抄写任务。其实，这帮骗子早已经测试过，要完成规定量的抄写任务，而且符合他们的要求，根本无人能完成。
勾结企业“炒人”
一男子在“猪头公司”应聘司机，被骗取660元服装费还不醒悟。于是，骗子便与大沙田一超市停车场的负责人相勾结，安排男子去保管车辆。在男子上班的第二天，公司安排一人去停放电动车，取了牌。几个小时后，又安排一人拿停车牌去取走电动车。随后，先前停放车辆的人又拿牌来要车。停车场负责人和“猪头公司”便以丢失电动车为由，解雇了该男子，并要求赔偿1000元的电动车费。该男子口袋里只有300元，便赔偿200元，求骗子留下了100元作为回家路费。
阿山说，有时他们还会与一些不太正规的企业的人事部门勾结，请吃饭，拿回扣。本来那企业或超市不需要招人，但个别人士提供了虚假招聘信息，接纳“猪头公司”介绍来的求职者，然后再“鸡蛋里挑骨头”，以各种理由辞退求职者。
此外，一些十字绣公司的十字绣工作也是无人能完成的。他们要求求职者交材料费或押金两三百元，让其拿回去编织，交货时他们会“鸡蛋里挑骨头”，说编织得不工整，要求返工。反复几次后，有的人就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自然就放弃了。即使有个别编织得好的，他们也会说：“你先放着，明天一起给你结账。”但第二天，原本工整的十字绣却蹊跷地变得不合格了。
调查
南宁的陈小姐曾到本报投诉，称经中介介绍到桃源路一超市工作。上班期间，超市要求她不能坐，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一两天下来，她的腿就疼了，第三、第四天，干活不太麻利，没想到一个星期后，超市经理就将其解雇了。记者采访时，超市经理表示，陈小姐上班态度不积极、工作拖拉，所以解雇她。而他们的合同又约定，试用期不到一个月，是没有工资的。陈小姐哭诉，她作为新员工，为何不像对待其他员工一样，给几天适应期？
揭秘一：如何“分赃”？
“每天被骗入公司的求职者有十多二十人，至少有四五人上当的。特别是暑假过后，一些毕业生仍没找到工作，这时求职心切，更容易骗。”阿山说，这段时间，公司每天骗得两三千元，一个月下来至少六七万元。员工骗得一人，就得一半提成，公司得一半。公司所得部分，除了承担办公室租金等费用，其他的就进了公司负责人的个人腰包。“一个月下来，那些‘招聘经理’可得六七千元。当然，有时运气不好，也就得一两千元。员工没有底薪，只有提成。这就是‘招聘经理’手段卑劣的原因。”
当然，如有中介或其他企业参与，也要分去一部分。比如，由中介介绍被骗了660元服装费的男子，又赔偿了200元丢失电动车的费用，总共骗得860元。其分成就是，中介得330元，停车场负责人得100元，剩下的430元公司与员工平分。
如果是与超市勾结，让超市安排工作的，骗子公司就按人头给超市每人50元。至于指定到医院体检的，据阿山了解，有两家医院都给公司每人100元的回扣，一家医院给110元的回扣。
揭秘二：如何逃避执法？
为了逃避有关部门的查处，这些“猪头公司”虽然办有证，但几乎都是过期未年检的，证照的法人代表也许连公司老总都找不到。阿山说，公司老总会诱骗员工去办证。老总：“小伙子干得不错，有前途！不如我让你入股怎么样？如果公司赚了钱，我按股份给你分红。”员工听这话，谁都会喜出望外、感激涕零。乖乖地带上证件和公司资料，去工商部门办营业执照，按老总要求成为法人代表。之后，老总就会想法设法让这个挂名的法人代表离开公司。
阿山说，因此即使有关部门查处公司，也不可能找到法人代表。就算是部门联合取缔了，公司另起炉灶也并非难事。而更换地点也就成为“猪头公司”逃避执法的手段之一。
阿山告诉记者，2007年，南宁市北湖唐山路华基商业中心上的“猪头公司”频频被曝光，有关部门最后查处了该公司。2009年，该公司搬至了金朝阳大厦，继续行骗。金朝阳处因投诉者甚多，劳动监察部门时不时派人守在门外，阻止求职者前来应聘，“猪头公司”难以生存，因此，不久前，一家公司搬至了明秀路某饭店内，另一家暂时关门。而原位于置地广场内的科×公司，则租下明秀路的地委大院内一套月租4000元的办公室，对外以经营百货、建材的形式办公。
友情提醒：要当心“三一公司”
在“猪头公司”的几年内，阿山看到各种招工骗局，发现许多求职者都异想天开、好高骛远，很容易被骗子钻空子。他希望他的讲述能让求职者清醒一些，更希望有关部门能想办法彻底查封这些骗人钱财的黑职介、黑公司。
阿山提醒求职者，面试之前可以在网上搜索该公司的信息，如果只能搜到招聘信息，就要特别小心。面试时要问清公司的全称并索取公司简介，诈骗公司多数是拿不出的。此外，不管要求做体检还是直接收钱，请立刻掉头走人，“这些情况都是不合理的。碰到那些‘一间门面、一张桌子、一部电话’(俗称“三一公司”)的职介所或招聘公司都要格外当心。所有招聘抄写员的都是假的，这年头，没有哪个公司还需要这种抄写的东西”。 (南国早报 庾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