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33个寒暑一去不返。33年的坚守,让他由一个中年汉子变成了耄耋老人。33年间,他巡山护林走过的山路,比赤道还要长。
老人名叫孙志强,枣阳市太平镇寺庄村人,现年81岁。33年来,老人孤身守护山林。懂些武术的他多次击退盗树贼,果断拒绝树贩买树、子女要树;他放弃天伦之乐,独居山上石屋33载,当年光秃秃的紫玉山如今已是郁郁葱葱。
赤道长,长不过老人的巡山路
近日,一则题为《占山为“王”义务护林》的帖文,在网上引起人们热议。帖文说:枣阳市太平镇寺庄村的紫玉山上,一位八旬老翁与松树为伴,独自坚守山林数十载。发帖者名叫童长宇,是枣阳市地税局的一名干部。今年3月,童长宇参加“三万”活动,在走访时无意中发现了孙志强老人义守山林的事迹。
7日上午,记者来到紫玉山,寻访孙志强老人。紫玉山海拔300多米,虽不高,但山路很陡。从山脚出发,步行半个多小时来到山林深处。
林间有个破旧的石屋,建在山坡上。村干部说,这就是孙志强老人的“家”。石屋不远处,一位身高1.6米、清瘦的老人正在修剪树枝,他就是孙志强。走进石屋中,一片漆黑,原来这里没有通电。屋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老人坚守了33年。
上午10时许,孙志强将镰刀别在腰带上,拿起一根重约5公斤的槐树棍巡山。
他从山南端出发,健步如飞,不一会就到了山顶,将记者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站在山顶,手遮阳光,巡视四周。停留10多分钟后,老人又绕到了山北。
在一片草地旁边,他用槐树棍戳着草皮说:“天气干燥,草丛容易起火,要仔细检查。”
从山北下山时,他又在一棵松树底下停留。拍拍树干,折断枯萎的树枝,嘴中念叨着:“还好,病害快好了。”
巡山之路,一趟下来近3公里,每天至少4次、至少10.4公里。村支书曲正华说,这样算下来,这33年里,老人的行程至少绕赤道一周。
勇担当,当起山中护林人
站在紫玉山上,一脚可踏河南唐河,一脚可踏湖北枣阳。
46年前的紫玉山还是一座荒山:光秃秃的山岭上,沟壑纵横,草木不生。“连根柴禾都拾不到。”寺庄村民望山兴叹。
1965年春,一场植树造林活动改变了山貌。当时,全村男女老少来到山上,插下一棵棵松树苗,孙志强也是其中一员。精心呵护几年后,树苗渐渐长大,紫玉山不再是荒山。郁郁葱葱的绿海中,鸟雀啼叫,风拍松树,沙沙作响。
为了保护这片来之不易的山林,村民们在山中盖了一间石屋并轮流值守,守林人每个月由村里支付100元的补助。但山林里物质贫乏,条件艰苦,寂寞难耐。护林人纷纷打起退堂鼓,回到了山下。缺少监管,树被偷砍,山火频发。村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1978年夏天,村里开会商讨此事。会上,村民们议论起来。“太可惜,太可惜!再这样下去,紫玉山又要变成荒山了。但是守在山上太艰苦,那个鬼地方根本不是人住的。”“是的,是的。挑水都要爬1公里多的山路。”
就在这时,孙志强说:“我去!种树是给儿孙留财富!我要用下半辈子来守护紫玉山。”“你媳妇刚走(去世)不久,4个小孩怎么办?”一位村民关心地反问他。“交给我弟弟养,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管,这么好一块林子肯定会毁了!”孙志强说。
就这样,孙志强踏上了他的护林之路,那年他48岁。
1985年,因为种种原因,村里不再支付每月100元的补助,但孙志强并没有因此放弃,一守又是25年。
防盗树,4个孩子的婚礼都没参加
一诺千金。33年的坚守,都是因为那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护林的日子里,孙志强遇到过多次险情。
1998年的一天,杂草起火,孙志强扑了一天一夜,火才熄灭。停下来后,他的双手起了泡。
2000年7月,孙志强发现3名男子正在偷树。他大喊:“干什么?停下来!”随后,略懂武术的他手持木棍,朝山上冲去。石头如雨点飞来,孙志强左躲右闪,但他没有后退。他冲上去,挥舞木棍,3名男子见状逃跑。
次日早晨,孙志强家中来了5名不速之客,其中一人正是偷树男子。“老头,你会点武功,但你打得赢5个人吗?”5名男子冲上去,双方厮打成一团。10多分钟后,5人悻悻离去。
为了守护山林,孙志强没有参加4个孩子的婚礼,大女儿孙巧云记得当时她和未婚夫上山请父亲,孙志强却说:“去不了,最近偷树的特别多,山火也多了。万一有个闪失,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孙巧云告诉记者,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理解父亲。她问,难道儿女们在他心中比不上几棵树?
现在,她才读懂父亲。33年的坚守,那300多亩的山林就是父亲的命。
守山林,就是守护山下的村庄
2008年,河南南阳一名男子来到紫玉山寻药,被孙志强住地门口的两棵金银花树所吸引。“树卖给我怎么样,给你2000块。”
孙志强急忙摇头。“嫌少啊!4100怎么样?”
孙志强还是摇头。
他说:“树虽然是我种的,山却是国家的,没有山就不可能有树。我一个看树的,怎么能卖树呢?”
虽是百般劝说,但孙志强就是不点头。
2009年,孙志强的三儿子盖新房,找孙志强要3棵树遭到拒绝。三儿子气愤地问:“这么小气,我还是不是你儿子?”孙志强说:“我是护林人,要是同意儿子砍树,老百姓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一辈子的清白都毁了。”
在他人眼中,孙志强并不是小气之人。河南省唐河县湖杨镇邢庄村村民常云强经常翻过紫玉山,往返于河南和湖北,孙志强的住处是他的驿站。常云强说:“孙志强虽然穷,但很大方,我每次路过,他都会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我。”
33年来,孙志强都没出过紫玉山,因为心中始终牵挂着那片山林。他认为,守护山林是在报恩。
他对记者说:“寺庄村在山脚下,以前山上寸草不生,一下大雨,老是有石头滚落。树木成林后,就一直保护着我们的村庄!要报恩啊!”
闻讯前来探访的襄阳市林业局调研员罗平说:“有树的地方,水土一点也没有流失。紫玉山是座石头山,极易发生泥石流等地质灾害。要是没有这些树,紫玉山早没了。孙老是功德无量。”
对话
“做梦都梦见妻子骂我”
记者:上山前,你的生活是怎样的?
孙志强:那时候的日子挺美的,农忙时,地里做活;农闲时,舞舞狮子。
记者:这么舒服的日子不过,你怎么会选择上山守林。
孙志强:你不知道呀!当时,紫玉山上寸草不生,连根柴火都捡不到。更要命的是,只要一下雨,从山上流下的水全是黄的。时不时有石头滚落,村子就在山下,很危险。种树后,就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了。
记者:守林是大家的事,你为什么要独自承担?
孙志强:乡里乡亲的,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记者:你后悔过吗?
孙志强:有一次下山,我发现村里变化很大,马路宽了,楼也高了。和我同辈的很多人都在享清福,我很羡慕他们。但回到山上,看见一棵棵松树,我心里就平衡了。
记者:听说你妻子很早就去世了。
孙志强:她是个苦命人,死的时候才30多岁。我忘不了她临终时看我的眼神,想起来就心疼。我这一辈子欠她的,她死的时候,要我把4个子女抚养大。可是我却上山护林了,那年大女儿才13岁。我做梦都梦见她骂我。
记者:现在有什么心愿?
孙志强:我现在有两个心愿。第一个,死了以后,把我埋在山上。第二个,年纪大了,守不了几年了,希望我死后有人来接班。
记者:这里条件这么艰苦,有人愿意来?
孙志强:是的,是的,石屋里连电都没有通。没人愿意来是我现在最头疼的事,想到这个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记者肖敏 牛泰 实习生姚丹丹 摄影:记者卢亚明 通讯员李晓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