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大人领着两个孩子跪在路边乞讨。过往行人或充满同情地投下几元钱,或习以为常地绕道而行。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乞讨者起身离去,他也开始行动,悄悄地跟在后面……从2008年1月至今的3年多时间里,伴随着他每一段跟踪探寻的背后,是200多篇、约10多万字的关于流浪儿童生活现状的日记。
这个男子名叫张成欣,今年40岁。本职工作是一名婚庆摄像师。他跟这些流浪儿童的“不解之缘”,还得从4年前的一次意外遭遇说起。
死了丈夫,真的假的?
那是2007年12月的一天,张成欣路过江北观音桥一家电器销售店门前时,看到一中年妇女披麻戴孝,带着一名年龄约10岁的男孩跪在路边。地上摆着的介绍显示,这名妇女死了丈夫,没钱下葬,特地带着儿子沿街乞讨,希望有好心人接济一下。男孩默默流泪的样子让张成欣有些动容,他和很多过路群众一样,投了一些钱。
但是,过了没几天,张成欣又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了这名中年妇女。乞讨的理由同样还是死了丈夫。只是孩子换成了一个10岁左右的女孩。张成欣意识到这是个骗局。但是,男孩和女孩楚楚可怜的样子,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写日记记录流浪儿现状
通过网上以及报纸上查阅到的相关报道,张成欣明白了,很多这样的孩子,是被诱骗进了这种“江湖”上的团伙,成了大人们赚钱的工具。
那么,这些流浪儿童是如何被诱骗进来的?生存现状如何呢?张成欣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们做些什么了。他决定近距离接触这些流浪儿童了解他们,并将看到的、听到的,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
他的第一篇日记写于2008年1月20日上午11点,在九龙坡区九龙广场,两名十二三岁的小孩在垃圾箱找食物吃。早期,他的日记大多都是这种模式。标明时间、地点后,事件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一笔带过。只是记录他所看到的并没有相互之间的交流。随着了解的深入,他的日记也逐渐丰富起来,他不只是作为一名旁观者,更多的是作为一名参与者,寻找一切机会接触流浪儿童,并且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判断控制人八九不离十
2008年10月11日上午11时许,张成欣路过渝中区捍卫路人行道时,看到两个12岁左右的小女孩在耍杂技,一个女孩表演骑独木轮,另一个小女孩表演钻木桶圈。由于身材矮小,骑独木轮的女孩几次从木轮车上摔下来,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到下午1点左右,她们讨得100多元钱。
张成欣走上前问她们多大了,是哪里人?但这两个小姑娘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眼睛瞟身后的中年男子。男子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两个女孩连忙收拾好东西,快速离开了。男子也起身尾随而去。
时间久了,张成欣发现了一条规律:这些耍杂技的孩子在中间休息时,喝水过程中会下意识地盯着人群中的某个人看,这个人就是他们背后的控制人。这人一般都是目露凶光。一接触这样的眼神,喝水的孩子就不敢怠慢,继续表演。
张成欣发现,这个控制的人一般都是在孩子表演完后带头鼓掌,并且在孩子拿着托盘要钱时,他会积极地从后面挤到前排,投上一枚5元或10元面值的钱,扮演“托”的角色。
他们在一个地方至少表演5轮,然后这名男子会给表演的孩子递上一个眼神。这个眼神孩子们可以读懂,是继续在这里表演,还是换个地方。表演完后,孩子们走到约200多米外的僻静处时,男子现身,孩子们把挣到的钱全部交给他。
通过长期调查了解,张成欣发现,这些流浪儿童大多被人控制,从事的具体“行业”有卖花、贴牛皮癣、扒窃、耍杂技、帮制作假证的人送证件、作为乞讨的道具,以博得路人的同情心等。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在马家岩车站,看到一个小男孩往电话亭或墙上贴牛皮癣。小孩告诉他,要贴500张,完不成任务要挨罚。张成欣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名男子在注视着这一切。
为了更方便观察,张成欣于2009年5月在菜园坝长途汽车站附近一个名为“渝铁村”的地方租了间民房。因为他发现,很多流浪儿童做完业务后,都会进到这个叫“渝铁村”的地方。他在这里一待就是3个月,掌握了大量一手资料。
张成欣发现,一半以上的流浪儿童都是由留守儿童“过渡”来的。他们之所以会流浪在外,加入各种组织被别人控制,张成欣总结出几点:留守儿童的父母外出打工,爷爷奶奶管不了,小孩自己跑出来在外流浪,结果被人控制。有的则是经爷爷奶奶同意,被他们认识的人带出去,而这个人每个月给孩子的爷爷奶奶300元左右的钱。至于孩子被带出去干什么,爷爷奶奶则很少过问。(伊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