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甄别好人被冤枉,好人网有自己明确的流程:调查取证、律师介入、共商如何使用基金。
首先是调查取证。通过搜集相关网上资料和媒体报道,形成初步概念;然后亲自探访,对对方的身份证、银行账户、医疗费票据、所在单位证明等证据做甄别;之后与对方交流,现在基本是谈方亲自访问。“中国好人网志愿者团队还有很多拥有不同专长的优秀志愿者,今后等志愿者们越来越多、能力越来越强,调查取证的工作便可以让他们来完成,我就不用每单都跑。”谈方说。
做完调查取证之后,好人网的60多位公益律师便接手工作。一单案件一般同时有3—5名律师和法律专家参与,对案件真伪、法律依据、是否相助等问题发表意见。选择哪种方式帮助,要根据公众以及对象能够承受的方式,“这是很微妙的,比如说我们给彭宇现金,是用‘奖励’的名义,因为法院已经判决,我们就要用与法律判决无关的方式。用奖励搀扶行为的名义,既不跟司法判决相冲突,也让老百姓容易接受并得到鼓舞”。此外在有需要的时候,律师还要为当事人打官司,争取合法权益。
律师团判定之后,财务基金管理小组才会开始工作。
即使有明晰的程序,即使有律师团做智囊团,救助好人也难免要冒险。好人网救助的湖南见义勇为农民英雄刘桂华,甚至一度让整个网站面临“毙命”的风险。
2006年10月3日,刘桂华遭遇严重车祸,在自己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一口气救了12个人。之后刘桂华伤痛缠身,当时最大的问题就是头疼,每晚都要打5到6次封闭针,还要吃很多止痛药片。当时在政府的帮助下,湖南最好的医院专家参加会诊治疗也没有治愈。因为伤痛难忍,刘桂华数度自杀。
好人网救助他的时候,也面临很大风险。当时有人建议谈方不要相助,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因为一旦失败,轻则有损于谈方个人的名声,重则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至少是民事责任,刚刚创办不久的好人网也可能因为这一单事情就毁了。
也许是天佑好人,最后,2位民间医生真的治好了刘桂华。现在,刘桂华已经不用打封闭针、吃止痛药。“他跟我说,没有你谈教授,我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现在如果还寻死,就是对不起谈教授。”谈方说,“我说你自杀对不起别人是对的,但是不是我一个人,你是对不起好人网的几百个志愿者和社会上那么多帮助你的人。你不仅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更好,要让大家看到好人是有好报的。”
刘桂华事件在湖南产生很大反响,短短几个月内,几百名湖南人在好人网报名成为志愿者。
打破潜规则 与政府合作
好人网将采用全透明的捐款跟踪信息平台
记者曾采访多个NGO,发现他们大多数和政府部门“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在好人网,这个“潜规则”被打破了。
谈方从1986年至今一直担任党史教师,从事思想政治教育。好人网从建立之初,便与政府部门建立起相互尊重、相互帮助的合作氛围,“做慈善把政府部门也邀请进来一起,往往事半功倍。好人网、搀扶基金,都找到了和民众、媒体、国家关注点高度一致的角度”。
2008年12月30日,百余名华师学生在好人网的号召下,参加了“寻找义丐龚忠诚”的社会实践活动。当时不到18岁的龚忠诚,因患小儿麻痹症双腿严重退化,在广州乞讨时的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期间,他前后四次给灾区捐款,合计金额上百元,当时被网民称为“史上最感人的捐赠者”。
寻找龚忠诚,并帮助他未来生活得更好,这对很多NGO来说,就是一次民间活动,但好人网坚持要取得华南师范大学和相关三个区的政府部门的许可,“前期要盖很多章,我们向三个区的公安局、城管、市容管理部门都提出了申请,最终也都得到批准”。
“将来我们都要这么做,尽量争取政府的支持,在哪里搞活动,首先要告知当地,如果能合作就更好。民间公益慈善不应该只是民间的事情,更不应该作为政府的对立面出现,而是应该作为国家管理民主化、社会管理多样化、政府管理的民间化和对政府管理的补充的角色出现。这样才能够出现政府、社会、民间的理性和良性的合作发展局面。”谈方解释说。
正是出于这个高度的公益慈善理念和这种会用“巧劲”的做法,让好人网事半功倍,更得到实实在在的帮助。
没有正式身份的NGO,是不允许公开向社会募捐的,好人网和专项救助基金便在校内举行对特定困难好人的募捐,校方非常支持,批准了他们的相关申请。好人网在民政厅的NGO组织注册申请,如果顺利的话,今年就可以获得批准;民政部的专项基金募集资格,预计今年也可以办下来。
对于目前社会上被普遍质疑的慈善组织财务问题,好人网也正在探索一种类似快递追踪的全透明模式。“我当过6年处级单位的第一把手,管过财务,知道什么表格都可以造假,但是有一点是没办法造假的,就是过程全透明。”谈方说,“好人网在民政部门获得身份后,我们会完全采用他们要求的财务制度。此外我们也正在开发一种全透明的捐款跟踪信息平台,只要你捐了一笔钱,输入账号,在好人网上就可以查到这笔钱去到哪个环节,可以一一要求核实。只要全透明,谁也造不了假。”
人物侧记
谈方:长命功夫长命做
今年52岁的谈方,很累。
9月22日上午,他给六名研究生上了四节课,下午是学校的会议,晚上还要准备汇报资料。而前一天也排得满满的:上午工作,下午接受两家媒体的专访,晚上则是准备两位蒙冤好人的文案。“凌晨一两点钟才睡,每天睡五六个小时,除了吃饭,醒着的时间都拿来工作。”谈方搓了搓自己的头发,以前一直被人夸黑得像染过的满头乌发,现在已经花白、稀疏。
升任大学教授11年,著作等身,儿子已经成才……在别人眼里,作为党史教授的谈方,早该享受生活。但他就是“好折腾”。2008年因汶川地震而促成的好人网,他是创办者;今年3月份成立的“搀扶基金”,他是发起人并捐出当时最大一笔捐款2万元。他先后为好人基金捐款近11万元,而自己每月还要支付4000元的房贷。经过三年的努力,目前好人网在全国已经有近2000名志愿者,最迟今年年底之前,“好人网”将成为合法的NGO,并获得民政部门许可的募集慈善资金资格。
“教书是可以退休的,但做好人网,我没法退休,这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主要的一部分。”谈方说,面对各种猜测,他很淡然,“我都这个年纪了,该有的都有了,就希望多做好事。不过我总是劝志愿者们不要像我这样太拼命,长命功夫还是要长命做。”最后,谈方强调,开办好人网之后,睡眠质量更高:“以前还偶尔会做噩梦,现在一沾枕头就睡着,几乎不做噩梦。我身体虽然特别累,有时候几乎难以支撑下去,但我精神上特别充实、特别开心。”羊城晚报记者 蒋铮 实习生 张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