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女
大女儿田家现在是重庆知名画家和摄影家,她的出生地,就是在菜园坝码头的船屋。家里的房子逐渐往后移,生活也越来越好。但小时候的回忆至今常在梦中。“菜园坝街道叫烂泥湾,一涨水,洪水就漫进屋子,外面经常听到野猫、野狗叫,还有蛇。家里屋子窄,爸爸就用木头搭了一个阳台,我和弟娃权儿踩上去,都怕阳台垮了。”
田老爷子的老伴插话说:“啷个会嘛,是好厚的船板做的哟。”看得出,她是最相信丈夫的,但老爷子当初娶她却有点不情不愿。
田老爷子原来结过婚,老婆生下女儿就得病去世,不久女儿也去了。家乡有一个名叫任九思的漂亮姑娘,富农出身,嫁给一个地主,地主病死,经人介绍嫁给小田。按他的“简历”所写,小田这时“成了水运公司一员,只要有手艺就能当驾长,有了收入生活好了后,到五一年二十一岁的时候,才长高了成个胖娃。”
大女儿说:“我们老汉当时还嫌我妈成分不好,还不想要。另外的兄弟伙看到都说,恁个乖的妹儿,你娃不要,我们要了哟,他才赶忙要了。”
但当年那个胖娃心头至今水位难平:“不是她,我蹦得凶得很,当时我一看她的成分是地主,心想,我这一辈子完了。所以只当了个工会副主席,再能干,利用你,不重用你,一直没入到党。”
虽然老伴当时为了证明自己,半夜三点就起来扫大街。但大女儿在30中上学当班长,还是有人揭发说,地主的子女不能领导工人阶级的子女。为了儿女的前途,老爷子还曾打算离婚,大女儿说:“当时爸爸妈妈都教我们,说法院来人问,你们就说全部都愿意跟到爸爸。结果法院来人一看,都觉得五个娃儿造孽,最后还是没离成。”
老爷子脾气不好,打女儿打得最凶的一次,是用皮带抽。“当时破四旧,地段干部挨家抄书,问我妈妈有没得,妈妈说没得,我哈戳戳的说有,还带他们打开爸爸一柜子书,背走了几背篼。老汉跑船回来一看,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就用皮带抽我。”
但大女儿后来才晓得,小时候老爸经常念叨“字是打门锤”,恶狠狠地要他们练字,是多么重要。“我支边到云南,在农场当文书,不那么苦,就是因为我字写得好,这都是因为小时候老汉常带我们去看大字报,说写字要横平竖直,要我们练字,我写得好还奖5分钱去买兔脑壳吃。”
老爷子说:“我还是整过人的。”当时老婆是地主,他就成了落后分子,在船上,有个叫雷长安的大汉,一天就都把嘴巴搁在他身上,说他这不对,那不对。“我打不赢他,有一次,我就捡了一块鹅卵石,朝他手膀子砸去,砸完就把鹅卵石甩了,他惨叫一声,没看见鹅卵石,还以为我的碇子大,就再也不敢夹磨我了。他的伤,还是吃了几服药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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