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动用的都是私人关系。马发泉认识刘亚洲将军的母亲,于是跑到北京拜访时任空军副政委的刘将军,讲明情况后,没想到刘将军一口答应,当场给了5万元。“就装在这个包里,”老马轻拍着黑色旧提包说,“回来的火车上,我一直抱在胸口。”
研究会的老战士们自己带头捐款,马发泉一家捐了3.6万元,整个研究会老战士和家属捐资43万多元。满头白发的胡明合还想去贷款,各家银行的工作人员都委婉地说,老同志,您的身份证我们看看。老胡哈哈大笑地说:“后来才知道,过了65岁,人家就不给贷款了!”
碰壁是经常的事,但老兵们无法容忍人们对这场战争的冷漠。他们听说一个瑞安籍房地产大老板资金雄厚,马发泉满怀希望地登门拜会,等了半天也没见着面,富豪的秘书最后传话:“老板说不感兴趣。”“马”到没有成功,老马激动地说:“我要是起庙,两个月就能捐齐了!”
2010年是抗美援朝战争爆发60周年,马发泉和研究会的老战士没有盼到那枚国家颁发的“纪念章”,“军人作战不就是为了荣誉吗?”老人们失落地说。
但值得高兴的是,这些志愿军老战士发扬“上甘岭战斗精神”,终于在2010年募集齐200万元款子,历时一年多,于今年10月在西山烈士陵园里建成了崭新的“瑞安市抗美援朝历史教育馆”。马发泉将这份最少100元、最多8万元的长长捐资名单张榜公示,准备刻上石碑,立在纪念馆边,“留它100年、200年”。
抗美援朝研究会所在的大院距离西山烈士陵园并不远,穿过老城区几条幽深的巷道,踏上树木阴翳的西山,沿着盘旋的几百级台阶缓缓而上,山顶一片樱花、冬青树丛中的灰色两层小楼就是纪念馆。
门口摆放的两门威武的三七高炮是从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运来的,移居意大利的老战士陈崇高,捐助了引进高炮所需的2.25万元管理费。
馆内“移植”了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的800多幅权威照片,纪念馆图书室里《血染的丰碑》、《抗美援朝历史见证》等图书,也是老战士掏钱印刷的,“自己把自己的油水都榨干了。”老人们笑着说。
值得欣慰的是,慕名前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11月20日,瑞安市外国语学校四年级的20个孩子叽叽喳喳地来参观,老人们兴致勃勃地忙着讲解、合影留念。一些留言让他们感动:“小康生活,不忘烈士!”“不忘历史!”
纪念馆还收藏了老战士们贡献的军功章、急救包、美军防弹衣等100多件实物展品,但老马对有限的数量并不满意,他渴望再增加一架歼-5飞机,那得4万元,他还羡慕别人展览馆里的声光电系统,一问得120万,吓了他一跳!
围聚在教育馆的图书室内,老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纪念馆的发展:“应该让所有党员都来看!”“青少年是主力!”……“我们坚持到死!”有人高声说。
眼下让马发泉最担心的就是老人们的身体。研究会里100多位老志愿军战士,10年间已经走了35位,在世的有人患上老年痴呆,记忆已经模糊,有的瘫痪在床。能爬上西山的只有30来位。研究会每年在10月25号抗美援朝纪念日聚会,马发泉都要让救护车在边上待命。
抗美援朝历史教育馆建成以后,所有权归陵园管理所,使用权归抗美援朝研究会,但老人们都已是80岁上下,去医院探视和参加葬礼,占去了马发泉不少时间。
这些风烛残年的志愿军老兵在努力与“淡忘”作战,但曾拿着缴获的美军卡宾枪拍照、写血书坚守上甘岭的马发泉,并没有当年战场上的必胜信心,79岁的他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纪念馆参观登记薄上的名单每天都能延长一些。本报记者 赵飞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