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盲犬训练公益机构面临困境 财政紧张员工难留(2)
“帮盲人寻一双眼睛”
王鑫曾月薪2万元,目睹母亲有导盲犬后生活改观遂辞职成为驯犬员,月工资1900元
“向前!”“左转!”“停!”
相同指令,王鑫每天要重复数百遍;不论刮风下雨,王鑫每天要带导盲犬在闹市区行走。导盲犬每天至少要走一小时,以适应车流、红绿灯、鸣笛声,并学会躲避车辆、上下台阶、绕过障碍。
这是王鑫一天的工作。
32岁的王鑫是大连导盲犬基地的驯导员。她一人管5条狗,每条狗都单独训练。一天下来,她要带着狗走5小时,步行超过40公里。
“因为要拉着几十斤的狗不停地走,晚上回家,双腿像灌铅,一步都不想动,胳膊疼得举不起筷子。”王鑫说。
在导盲犬“出师”前,这样的训练要持续一年,而成功几率不足30%。因为有些狗性格过于活泼,或有咬人的行为,它们都会被淘汰。
王鑫当基地驯导员,源于她的母亲。
2009年6月,王鑫母亲王晓军成为基地首批导盲犬的使用者,与导盲犬贝贝配对成功,建立协调关系。
“我妈妈有了贝贝后,可以四处散心、购物,一改从前的孤独,我想让更多盲人拥有和我妈一样的机会。”王鑫解释自己做导盲犬驯导员的动机。
但王鑫的想法遭到母亲极力反对,理由是驯导员太脏太累,且收入微薄。王鑫本来在外企任高管,月薪达两万。但在她坚持下,她成功应聘为导盲犬驯导员。
大连导盲犬基地属民间公益组织,工作人员的薪水低。驯犬员的基本工资为1900元,只有大连市人均工资的一半。
三年来,王鑫身边的同事换了一拨又一拨。目前基地驯导员多数为1986年以后出生、刚毕业的大学生,王鑫是年龄最大的。她承认,基地的工资支付不了她的日常开支:“花的是从前的积蓄,如果结婚,这样的收入肯定难以养家。”
但王鑫说,每当看到自己训练出的导盲犬上岗,“就如同我帮盲人找到一双眼睛,那种成就感,无可比拟。”
“迷惘、困惑,在希望中坚持”,王鑫的微信签名如此写着。
无处不在的障碍
各城市的交通管理条例都禁止大型犬乘坐公共交通,导盲犬无法最大限度帮助盲人
导盲犬申领者完成共同训练并通过考试后,可拿到盖有大连市残联、市公安局、大连导盲犬基地公章的导盲犬上岗工作证、导盲犬使用证与导盲犬培训毕业证。
大连市公安局的公章来之不易。2007年底,导盲犬Lucky在大连闹市区训练时,被辖区公安局养犬办,作为无养犬证大犬查处带走,关了一夜,准备罚没。
大连市残疾人就业管理中心主任王荔,为此邀请市公安局和养犬办,到基地观摩导盲犬表演。最后不仅要回了Lucky,市公安局还承诺在基地的犬证上盖章认可。这保证了导盲犬不被公安罚没,但它们依然不能搭乘公共交通。
2008年4月,残疾人保障法修订通过,规定盲人携带导盲犬出入公共场所,应当遵守国家相关规定,这是中国法律首次提及“导盲犬”。
王靖宇将这一内容印成小卡片,配着三证一起发放。
但“三证一法”的作用并不大。“不管你有啥证,公共设施就不让你进门,公交出租也不让你上。”王晓军说。大连自2007年建设无障碍通行城市,可她带着导盲犬贝贝出行还是四处碰壁。
平亚丽带Lucky在北京坐公交车时,司机不认外省的证。还有一次,Lucky刚把前爪搭上公交车前门的台阶,司机为阻止它上车,强行关车门,夹伤Lucky的前爪。
“建议中央有关部门,早日出台导盲犬的行业准则、认定标准,归哪个部门管,由哪个部门认证。不然即使基地认定为合格的导盲犬,别人不认也没办法。”王荔说。
2008年,平亚丽得知将担任北京奥运会火炬手时,多次向北京奥组委提出,希望能牵着Lucky从天安门广场跑过,以让更多人了解导盲犬。
但她的要求被拒绝,“这么大一只狗,到处乱跑成何体统,咬了人咋办。”
一个月后,平亚丽又被确定担任残奥会火炬手。她再次提出申请,要求带着Lucky跑完60米传递火炬之路。
这一次,奥组委考察了Lucky的导盲技能后,同意平亚丽的要求。
2008年9月6日,平亚丽在Lucky的引导下,传递火炬的画面被直播。那一刻,体育场里的平亚丽和电视机前的王靖宇都热泪盈眶,他们觉得导盲犬的“春天来了”。
然而,“春天”并未到来。奥运会结束,Lucky的特殊临时养犬证到期,作为大型犬,Lucky再也不允许出现在北京各公共场所。
无障碍“条例”出台
今年8月1日,国家允许盲人带犬进入公共场所,但业内人士表示仍有待相应细则出台
王靖宇的榜样是“台湾导盲犬之父”陈长青。在陈的推动下,台湾导盲犬协会已为6万视障台胞培养了32只导盲犬。
2005年,台湾出台《合格导盲犬导盲幼犬资格认定及使用管理办法》,对导盲犬、导盲犬训练师、导盲犬训练基地的资格认证设立准则,对导盲犬的使用和管理也有明文细则规定。
王靖宇也希望像陈长青那样,推动导盲犬制度在中国发芽生根。比起西方国家,中国的导盲犬数量还很少。
2008年7月的一份统计数字显示,全球共有2.5万只导盲犬,其中美国1万只、英国4000只、德国1100只、日本960只;而拥有1300万视障患者的中国大陆只有6只。
大连导盲犬基地已经吸引近10万视力障碍者的申请。以国际导盲犬普及率的1%计算,需要量为1000只导盲犬。王燕说,以现在年均出产速度,想领到一只导盲犬排队已到了10年后。
王燕说,截至7月底,基地自成立以来已经向全国无偿捐献31只导盲犬,其中北京7只、大连10只、浙江3只等,“我们争取在每个省,每个特大城市都有我们的导盲犬上岗,这也是有利于推广和宣传导盲犬事业。”
巨大的需求也催生了诈骗生意。王燕说近几年出现多起利用导盲犬基地名义卖“假导盲犬”的事件。
目前,其他地方也陆续成立导盲犬训练基地。上海市残联与公安部南京警犬训练基地合作培驯导盲犬,并安排18只导盲犬上岗;山东东营一家民营机构也到大连基地来“拜师取经”学习培驯导盲犬;广州导盲犬基地正在筹划中。
姜丹是中国首位、也是至今唯一拥有国际导盲犬驯导师资质的驯导员。他说,目前越来越多的导盲犬基地令他喜忧参半。“导盲犬多了可以造福更多盲人,但在缺少严格的准入门槛和行业标准时,也很容易将导盲犬这行做滥,出现事故。”
姜丹说,大力发展导盲犬培训行业的同时,“一定要建立起严格的准入制度和行业标准。”
今年8月1日,《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正式施行,该条例规定“视力残疾人”“可携带导盲犬出入公共场所”。平亚丽兴奋不已,她准备将这一条例时刻随身携带。
“再遇到不让导盲犬乘车和进门,我就亮条例,咱终于有法可依了。”平亚丽说。
但王荔认为,条例的规定过于宽泛,要真正保证导盲犬出行和搭乘公共交通的权利,还有赖于各地和相关部门的管理细则的出台。
□新京报记者黄玉浩 北京、大连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