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人看台湾:崇高和悲剧总是相互关联的
中新网10月11日电 台湾《旺报》刊载一篇大陆人士文章,透过“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老兵们,感伤时代伤痕的隐痛;当时过境迁之后,两岸的政治坚冰眼见融化,老一代的乡愁得以化解,后一代的交流逐步增多。正如作者所言,崇高和悲剧总是相互关联的,大自然压不倒的是精神。
全文摘编如下:
说实话,台湾的自然风景和大陆相比,并不新鲜。但让人身心都感到一种巨大惊悸的,则是太鲁阁大峡谷。
峡谷壑深曲折,断崖陡直,彷佛是上天一时发怒,把一块狞砺的巨石劈裂后留下的断续缝隙。下车驻足,举头后仰方见一线天,扶栏探身低头,湍急的山涧犹如涓涓溪流般羸弱。置身在峡谷之中,四周包围着岩石,让人感到空间的洞穴般逼仄。大轿车和游人犹如蚂蚁般蠕动在其中,又让人感到空间的穹隆般空阔。
大自然压不倒精神
脚下的那条公路,不是常见的山间公路“之”字形盘山而上,绕过山头又盘山而下。太鲁阁峡谷中的这条公路却是邻渊凿壁而成,隧道、涵洞和桥梁一个连着一个,如九曲盘肠,横穿台湾中央山脉,蜿蜒近300公里,把台湾的东岸与西岸连接了起来。
我问导游,这条公路何时何人修建。导游看着我脸上并不轻松的表情,一笑,轻松地回答,50年代蒋经国让那些老兵修的。她随手指了指远处半山腰上的一座寺庙式的建筑,告诉我,当年有两百多名老兵死于施工之中,为了纪念他们,修了这座长春祠堂。
远远地望着那座祠堂,傻呆呆的,一时无语,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美学概念──崇高。
康德认为,崇高作为审美现象,对象是无形式的,只能表现为体积上的无限广大,或者力量上的无比威力。但当这种大自然景象作为审美的对象时,却会让人感到无力适应,甚至产生某种恐惧,并不能使人因此产生“崇高”的审美感受。只有在面对这些自然景象时,唤起了想要去掌握和控制它的心理,将对大自然恐惧、畏避的痛感,转化为对人自身力量勇于对抗的快感,这才算是对崇高的审美感受。
大自然尽管可以摧毁人的生命以及他的附属物(财产等),但是大自然压不倒人的精神,相反,后者却可以奋力一搏战胜前者。
大峡谷,中横公路,长春祠,解释了崇高,又构成了崇高,不由得让人对老兵们肃然起敬。但是,当崇高感受渐渐淡去,我耳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老兵亡魂的哀怨声在大峡谷中回荡着,心中涌起一阵同情和怜悯,悲剧的感叹又钻进了脑海。
每天收工回到工棚,全部身心都被无情的悬崖峭壁包围着,只能数着一线天上偶尔闪烁的星星。老婆孩子怎么样了?离开大陆的时候就听说大陆已经给老百姓分了田地,可在这里举目无亲,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没有了希望,但也不能绝望,总要生存下去,老兵们的生命能量传换成开山炸石的一声声爆破,铺路碎石的钢钎叮叮当当。每天都有人被流水冲走,每天都有人被落石击中,每天都有人被抬着出去。
时代伤痕是否愈合
崇高和悲剧总是相互关联的。
在台湾,经常听到两个词,一个是“日据时期”,另一个便是“老兵”了。“兵”本来是一个军事概念,当被冠以“老”字的时候,军事概念便上升到政治概念,而这种概念上的提升和转换不得不让人想起内战的那段历史。
我不想议论或评价背后的政治原因,而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些当年浮萍般漂洋过海的百万之众,他们的内心是如何的彷徨无助;受到歧视对待,是如何的孤立无援;渐入垂暮之年,浓浓的乡愁又是如何的涌堵在心。落叶归根是中国人特有的生命归宿意象,是炎黄子孙在几千年农耕社会历史中形成的集体意识绵延至今。
还好,1987年,重病缠身的蒋经国,在病榻上听闻老兵和军警发生冲突,大为不满。他说,“荣民弟兄”是建设台湾的功臣,怎么可以不理会他们的情绪反应,一味压制抵挡他们想返乡的情绪呢?随后台湾当局批准开放返乡探亲。
“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老兵们,在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感伤之后,时代伤痕的隐痛,是否就得以愈合了呢?
挥不去的老兵身影
人们为了生存,于是有了经济,经济的事情很麻烦,于是有了政治。政治的事情更麻烦,矛盾到一定程度,于是又产生了军事。
远远望去,隐约在半山腰上的长春祠里,好像有老兵的冤魂在吟诵着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诗句,“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湾,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两岸的政治坚冰眼见融化,老一代的乡愁得以化解,后一代的交流逐步增多,两岸保钓人士一起冲向本属于中国人的那座岛屿。
但台湾行的一路上,老兵的身影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穆建新/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