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国足:在伦敦就吃方便面 踢球让家人有面子
他们是一群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但身体上的缺陷并没有击垮他们坚守绿茵梦想的信念。他们代表国家走上国际赛场,在国际赛场上取得了比中国男足更好的成绩。从伦敦残奥会归来,就读于大连盲聋学校的两位盲足国脚郑文发和张礼京接受了本报采访,向球迷们传达了他们坚定的信念、讲述了不一样的生活。
收获的是鼓励和掌声
刚刚过去的伦敦残奥会,中国盲人足球队取得了第五名的成绩。这是中国男足从未到达过的高度,但盲人足球队上下却非常失落,因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他们的成绩是亚军,这一次算是退步了。中国盲足与巴西盲足在伦敦残奥的比赛是小组赛最后一场,比赛几乎是2008年北京残奥决赛的重演,最终中国队0:1输给了巴西队,无缘四强。 6天后,中国男足以0:8惨败于巴西男足。人民日报海外版评论:虽然都输给了同一国对手,但两支代表中国的足球队却享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国足制造了一场足球惨案,全国人民连骂都没有了力气;而盲足收获的却是鼓励和掌声。中国盲人足球队在男足长期萎靡,女足直线衰落的情况下,保留着中国足球最后的脸面。
虽然收获掌声与鼓励,但盲足却无法释怀。从亚军到第五,中国盲足认为自己没有进步,而对手们却在大幅度地进步,这让他们非常着急。“巴西队实力强,我们心理早有准备,但法国队进步得这么快,我们完全没想到,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结果被逼平了,他们还逼平了巴西,结果我们就无缘四强了。 ”在伦敦残奥会上打进两球的郑文发说。
在伦敦每人分一箱方便面
一支盲足有8名盲人球员,两名正常视力守门员,一名引导员和一名教练。四名正常视力的成员,在奥运村里负责照顾8名盲人球员。但8名球员自立能力都非常强,除了完全陌生的环境外,他们基本可以自己解决问题。
在奥运村,吃饭是个大问题。张礼京说:“队里四个正常视力的成员,每人负责带两个盲人球员去吃饭,在自助餐面前,他们会详细地解释这是什么菜,如果我们想吃,他们就给我们盛。 ”张礼京对食物的适应性很强,他在奥运村里吃得挺高兴。但郑文发却不一样,“奥运村里的菜咸的太咸,淡的就像一点盐也没放。而且脂肪热量太高,我们几个吃了两天就满脸冒痘。 ”蔬菜基本都是沙拉,而中国队员更想吃炒的或炖的蔬菜。因此几天后,郑文发就吃不下了,好在他有加餐,“我们队里每人发了一箱方便面,还有榨菜,谁要是不爱吃食堂里的菜,可以自己泡方便面来调节一下。 ”
衣服怕丢了全部自己洗
在奥运村里,盲足队员的生活非常简单,主要活动就是听小说,张礼京和郑文发都酷爱悬幻小说。为了保护听力,他们很少用耳机,在比赛之前,则被禁用耳机。队员们每天还要自己洗队服,“奥运村里有洗衣服务,但是因为奥运村特别大,人特别多,我们怕送去送回有差错,万一衣服丢了,语言又不通,上哪去找衣服,队服丢了可是大事。 ”郑文发说。对于盲人运动员来说,洗衣服这样的事是非常平常的。问题是他们如何知道哪一处脏了,要洗哪一处呢?郑文发听到这个问题时笑了,他说:“如果脏得厉害,我们事先会请能看见的人给指一下哪里脏,重点洗。如果没有太脏的地方,那我们的原则就是:把每一处都细细地洗到,不留任何死角。 ”
听到了大本钟的钟声
中国盲足在伦敦最后一场比赛是与伊朗争夺第五名,比赛任务结束后,他们在伦敦又停留了一天,活动是逛伦敦。这是他们到伦敦后第一次走出奥运村逛一逛,但位置只限于奥运村附近。队里几位健全人负责当解说员,把他们见到的一五一十地说给盲人队员们听。由于比赛只夺得了第五名,队员们基本没有什么心情。昨日,张礼京反复想自己去过哪里,对伦敦有什么印象,可是想不起什么。最后他说:“印象比较深的是伦敦的天气,这个季节比咱们这边冷多了。我们有一天赛前训练赶上了暴风雨,冻得要死。 ”至于伦敦的名胜,张礼京说“迷迷糊糊的,不记得去过哪”。想了半天,张礼京说:“对了,去过大本钟,听到了大本钟的钟声! ”
如果能看见有些球就不抢了
从伦敦回来,张礼京与郑文发并没有返回大连市盲聋学校,而是各自回了家。郑文发回到了沈阳的哥哥家,事实上他已经在盲聋学校毕业了,但学校还希望他能常回来,作为夺得过北京残奥银牌的选手,郑文发是盲聋学校的骄傲。张礼京目前上高二,他在伦敦最后一场对伊朗队的比赛中撞伤了脖子,因此回到了锦州老家养伤。“上半场对方球员喊得晚了,我带球已经冲得刹不住了,于是撞到了他身上,对方比我强壮,我当时被抬下场了。 ”不过下半场张礼京还是带伤上场了,比赛中受伤冲撞是常有的事,带伤上场也是常有的。伦敦残奥会之前,张礼京在西班牙打热身赛时,被门将踢到了脚踝上,但这并不能怪对方门将,张礼京说:“如果我能看见,就不会要这个球,也不会被踢到了。 ”在比赛场上,这种情况很多,如果他们能看见,很多球就不会去抢了,很多伤病能避免,但这就是盲人足球,残酷性避免不了。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怕撞伤不敢拼抢
曾经有盲足教练说,他们挑人时,首先要看的就是胆量和身体素质,至于懂不懂足球、会不会踢球反在其次。对双目失明的人来说,关键是克服心理障碍、敢冲敢跑。盲人足球,可以说是一项勇敢者的运动。张礼京就遇到过一段心理障碍期,“那段时间不敢冲不敢跑了,害怕被撞到。但是主教练和队友们一直在鼓励,训练多了,也就习惯了。 ”对于盲足队员来说,初学时期也是个困难时期,“那段时间摔倒与碰撞不计其数,别以为我们是盲人,教练对我们的训练就松一些,完全没有,训练可以用残酷来形容。每天训练下来身上都是旧伤添新伤,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很多家长在看了一场训练后都哭了,劝孩子不要再练了,但从未有球员退缩过。
生活
他们都会上网
9月13日,记者来到了大连市盲聋学校。见到了郑文发和张礼京在辽宁省队的两位队友张本政和李如意,跟他们在图书馆里聊了很多。谈话结束时,两位同学要从图书馆回自己的教室。令人惊奇的是,并没有人陪着他俩回教室,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二人走路也并不靠“摸”,他们像正常人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自然地走向了图书馆的门,进走廊后左拐,走了大约10米后又左拐上楼梯。整个过程都走在路中间,没有扶走廊的墙壁和楼梯的扶手,也没有一丝迟疑,而且也没有边走边数着步数,两人是一边走一边聊天。
当记者将这番惊叹讲述给郑文发时,郑文发笑了,“我们在伦敦奥运村,有人领着我们走一遍各个寝室,我们自己再走几遍,就能在各队友寝室之间行走自如了。 ”这些盲人足球队员,都会自己上网打字聊QQ,记者对郑文发的一部分采访,就是通过QQ进行的,他的打字速度并不比记者慢。
荣誉
家人很有面子
当上盲足运动员的,很多能改变家境。郑文发的家人都是做陶瓷生意的,目前哥哥们在辽宁几个城市做生意,家庭条件还可以,但是2008年夺得残奥亚军那年,他一下获得了77万元的奖金。他自称这一年挣得比哥哥还要多。
张礼京今年只有18岁,是盲足国家队中年龄最小的球员。他夺得最多奖金的一次是去年全国残运会,亚军的成绩让他得到了几万元的奖金。这对于他的家庭是极大的补助,此前他家里五口人,70多岁的奶奶,身体不好的父母和同样失明的哥哥,都靠妈妈580元的工资生活。当然他们的奖金并不是家人在意的,家人最高兴的是他们代表国家踢球。采访中,无论郑文发还是张礼京,还是他们的省队同学,都谈到了家人以他们为豪,“父母在老家都很有面子”。
未来
按摩是专业课
“足球不能带来一生好运的”,这是刚刚毕业面临择业的郑文发说的。欧美盲足有职业联赛,队员可以以此为生,但中国并没有职业联赛。因此择业是一个大问题。采访过程中,记者发现所有的盲足队员都有惊人的口才,堪比主持人。郑文发还开玩笑说:“很多盲人都能找到健全人当老婆,就是因为口才了得。 ”不过这样的口才也不能帮他们轻松找到工作。目前郑文发还在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工作,而张礼京说等他的比赛结束了,他要回头补一下专业课。为以后择业做准备,而他所指的专业课就是按摩。
本版稿件由记者韦伯宁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