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达（左）是周星驰最好的“绿叶”
《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形象
有些误会不需解释，
星仔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外界都说，吴孟达和周星驰已经“闹翻”了。但原来在吴孟达心目中，星仔永远都是星仔。而在早几年那股“倒星”潮流中，吴孟达从来没参与过。
羊城晚报：你跟周星驰关系变坏，是从你没有接演《功夫》开始的吗？
吴孟达：《功夫》这部片，他确实预留了我的角色，好像是演包租公。但当时正好遇到非典，很多戏都往后挪，包括《功夫》。等到星仔真正开拍的时候，我已经有一个戏在拍了，时间没对上。而碰上有段时间，突然所有人都反对他，杂志和报纸一直做这个新闻，而且每次都要把我拉进去———放一张大照片，还要写个说明是“星爷最早合作的演员吴孟达”。其实那些对星仔的怨言从来都不是我说的，但看上去的效果就像我也参与了。
羊城晚报：后来你没有跟他解释过？
吴孟达：不需要解释，他是聪明人，他知道我绝对不是那个会在背后说他坏话的人。
羊城晚报：那你们现在关系怎样？
吴孟达：其实从一开始跟星仔拍戏，到最后一部合作的《少林足球》，他都一直非常尊重我。没错，他对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有时候会失控，但我了解他，他一来压力好大，二来总是希望别人也都能像他一样聪明，一讲就明白。在片场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我在中间做“翻译”，我会慢慢地耐心跟其他人说，其实他的要求是这样的，你们明白吗？如果不明白，我就做一次给你们看。直到现在，我们在一些场合遇见了，他仍然很尊重我。所以，我真的没资格去说他有任何不对。
羊城晚报：很多人觉得，少了你们这些老班底，周星驰的喜剧就不好笑了。
吴孟达：人在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想法。他都50岁了，再让他去演小孩子的搞笑表情，他肯定会抗拒。而且他现在是上市公司的主席了，工作很多，要再像以前那样花很多时间去想剧本、找演员、自己去演，真的很困难。
羊城晚报：周星驰要拍《大话西游》续集，有没有找过你？
吴孟达：我连他最近拍什么片子都不知道。他没联系过我。
主角不方便做的，
配角的本分就是帮他做足
无论是反派还是配角，吴孟达都不像他在银幕里看上去那样只是信手拈来。多年来的研究，已经让他成了一个“理论家”。
羊城晚报：你几乎都是在演配角，而且很多都是夸张搞笑的喜剧，你会感觉委屈吗？
吴孟达：我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表演界定为喜剧，就算是喜剧，也没有一个演员可以说出一个套路，因为喜剧跟闹剧不同，它没有模式。当配角就更难了，因为你不能抢戏，你还要看自己的对手是谁，看他怎么刺激你，你怎么配合他，然后达到一个让观众开怀大笑的效果。
羊城晚报：给周星驰当配角有什么诀窍？
吴孟达：星仔是个很另类的演员，一般人可能很难琢磨到他的表演路子。譬如《大话西游》里面有一场戏，他发现自己是孙悟空的时候，有一个倒抽一口冷气的表情，意思就是“天哪，怎么会这样！”因为他是男主角，他的表情就不能太大，但是这个剧情又一定要给观众很震撼的感觉，那我在他旁边，就要做一个很夸张的表情。总的来说，他不方便做的东西，我作为配角要帮他做到足，就那么简单。
羊城晚报：给王宝强做配角有什么不同？
吴孟达：他在《蔡李佛拳》里的表演是比较低调的，比如有一场戏，我演老爸在训他，他就低着头“嗯嗯嗯”，心情不好的样子，很真实，但是如果我也跟他一样低着头演，这场戏就会很闷，所以我必须表情丰富。
羊城晚报：很多人看好王宝强是“周星驰接班人”，你觉得他行吗？
吴孟达：王宝强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也是个“多功能演员”。以前不认识他，以为他就是农民，其实他很有内涵和修养，而且对我很尊重。我觉得不要说他是谁的接班人，因为如果你跟在别人后面走，你永远只能是翻版和山寨，你必须自己创立一个品牌，让别人来模仿你，那才叫成功。他当然是有前途的！他很用心，而且有魅力，观众都喜欢他。他比我有前途！
羊城晚报：你演《天若有情》拿了香港金像奖“最佳男配角”，你觉得除了辅佐主角，一个配角如何体现自己的价值？
吴孟达：我曾经总结过一个理论，哪怕你是演一个不重要的反派配角，其实都可以成功。怎么成功？你要演到人家同情你，甚至觉得你可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演反派就被人讨厌，出街就被街坊骂：你这个衰人，你害死了×××！因为其实任何一个坏人都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如果知道，他就不会去做坏人了。成为坏人会有很多人性方面的原因，比如他的成长背景，比如一时情绪失控，或者被人纵容甚至被逼。我的这个理论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我后来演出了《鹿鼎记》里那个海公公，大家都很喜欢他。还有《天若有情》，我看完剧本专门写过一个角色分析提纲，我把他定位成一个“哈巴狗”。
每月赡养费十几万，
但这不是我拍戏的原因
听王宝强说，吴孟达在剧组每次拍完一个镜头，过一段时间接着拍，他都能恰好站在之前那个位置，连角度都不会偏一下，甚至之前衣服扣到第几粒扣子也不会记错。吴孟达说，这不是因为他记性好，只是因为他至今每天晚上都会“做功课”。
羊城晚报：演了几十年戏，不会厌吗？
吴孟达：其实演得越多，你越会觉得自己肤浅。那种感觉不是厌烦，而是害怕，因为我每次都会去问自己，这个角色跟我之前演过的到底有什么不同？观众的新鲜感从何而来？我只能用力去想，用力去观察对手，很多时候我甚至会对导演说：你来设计，你不要管我习惯怎么演，我要的就是颠覆。
羊城晚报：王宝强说你是剧组里最认真的演员。
吴孟达：想想刚出道的时候自己真的很自大，演戏从来都凭感觉，开拍之前还在拿着剧本背台词，一开拍就赶紧把剧本放在屁股底下，那样怎么演得好？现在我觉得，表演就像念经一样，无论你摸到哪一颗佛珠，你都要知道自己应该念哪一段经。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功课，把一个角色从一开始一直想到结局。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反正我自己一定会这样做。
羊城晚报：你结过四次婚，听说现在还肩负着前三个家庭的生活费，每个月要支出90万元赡养费，这是你拼命接戏的原因吗？
吴孟达：不是因为生活压力，只是我喜欢演戏而已。其实那个数字夸张了，几头家，一个月支出十几万元吧，不算压力。我即使随随便便拍几部戏，一年都有个三四百万元的收入。
羊城晚报：接下来有什么新片计划吗？
吴孟达：好多戏正在谈，其中包括一个可能跟发仔合作，我们好久没合作过了。
记者印象
采访当天，《蔡李佛拳》的演员们都来了。几乎没有记者向吴孟达提问，他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样子有些疲惫，但始终保持端正的坐姿。跟羊城晚报记者做完独家采访后，他又默默地跟着剧组去跑影院做宣传。人家都是多人簇拥，只有他是既没带经纪人也没带助手、化妆师的“孤家寡人”。似乎，他真的已经习惯了当配角。
但在习惯背后，或许也有不甘心。当他笑着说王宝强比他有前途，那笑容沧桑到让人有些不忍。他反复提到自己以前的表演太“肤浅”，那潜台词也只是说他后来的角色都是用心塑造的———即使观众只是拿来一笑，但却是他人生价值的所有体现。这也是他为何反复强调周星驰对他的“尊重”———一个周星驰都尊重的人，难道不是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吗？“我是一个演员。”这句周星驰电影中的经典名言，用在吴孟达身上是何等合适！其实，我们大多数人也都只是这个社会的配角。
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