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黄渤聊到“贵人”导演宁浩和管虎,笑得有点儿牙疼,“这俩都是‘折磨型’的,只不过方法不一样,有的出直拳,有的出勾拳。”他不知道半小时前,那边厢的助理说起可能往监制、制片人发展的他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嗳,他是处女座啊……追求完美、较劲儿神马的,你懂吧?”
——这还真有点儿意外,光知道他天南海北地唱过歌,当过蹦跶的舞蹈教练,做过发福的厂长,练过科班配音,拿过金马影帝……没想到过了“热爱折腾”的初级阶段,他又加入了“轴人”俱乐部。同类大概就是让他在《斗牛》里跑烂了36双鞋的管虎,或者《疯狂的赛车》里拍一个赛车段要过两三千个镜头的宁浩。
面朝大海,开窗歌唱
大小影院,正在热映黄渤、江一燕的爱情电影《假装情侣》,海报上,头戴一对猫耳朵的黄渤萌态可掬,笑得甘之如饴——这幸福感除了来自在戏里能被漂亮的“野蛮女友”江一燕虐待之外,大概还因为自己不当驻唱歌手多年,兜兜转转,如今终于等来机会唱那首好听的电影插曲《临时演员》。
打榜几周,成绩喜人,歌手黄渤开心得嘴角上扬,“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高中起就组了个乐队,叫‘蓝色风沙’,去全国各地演,几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跑遍了。”说起来黄渤真是“潜伏”了不少年,90年代初混广州时,跟毛宁、杨钰莹在一个圈儿,几年后漂到北京继续唱,又跟满文军、沙宝亮、零点乐队一起跑场子,可惜那时那地,还无人识君。
“也迷茫,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挺美好的,无忧无虑,拿着地图看看想去哪演就去哪演,然后挣了钱大家一块儿花,不分你我……你说是不是挺理想的状态?可能人生也就这么一回。”
那时候多闲多热血,以至于小歌手黄渤老想给天王天后写歌,“有时候突然冒出灵感,觉得这歌要给郭富城或者张学友、王菲唱,哎,多般配啊。”
“比如在北海唱歌的时候,宾馆的楼就对着大海,成天把窗户开着,凳子搬到写字台上,和窗户是齐的,一边喝啤酒一边写,一边写一边唱,一晚上写三四首,觉得特棒,虽然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发现,我去,什么玩意儿……哈哈,但是乐在其中。”
如今有了名气,这些逍遥随性的日子也就远去,好在它们都融进了歌词,让有故事的黄渤唱出来,别有一番煽情的力量,“我这样不值一提的角色,你见过的何止会有上千百万个……就算剧本硬把主角换作是我,又能够演出怎样的幸福呢?”
“我演完黑皮演白皮,意思也不大”
面采过黄渤的记者,十有八九要惊讶于他的白净——倒不是真有多白,只是他在电影要么老钻下水道,要么裹着分不清颜色的破棉袄,脸上沟壑尽现,苦情得很。“哎,从《疯狂的石头》《斗牛》到《倔强的萝卜》,连着三年的圣诞节我都在钻下水道啊!”黄渤一声长叹,“论下水道专业户,真是非我莫属。”
不过这下水道钻得也挺值,一部《疯狂的石头》让那个大叫“牌子,班尼路啊!”的黑皮深得人心,而另一部黑色幽默的《斗牛》里,悲催坚强且搞笑的“牛二”,让你笑着笑着飙出泪来,最终跟张家辉一起拿下2009年的台湾金马影帝,也让导演管虎很是长脸——从2000年那部领黄渤入行的《上车,走吧》起,两人已合作过6部作品,用管虎的话说,“也算给黄渤一个交待”。
而说起宁浩、管虎这两位“贵人”导演,黄渤也有种“甜蜜的痛苦”,“《斗牛》吧,磨烂了36双鞋,还有一个把我往井里扔的镜头,拍了四五十条后举的人也没力气了,手一滑我的腰就摔井沿儿上了,当时我眼一黑,得,这腰是废了,还好,虚惊一场。宁浩属于镜头量大,一个赛车段,能有两三千个镜头,又都得在很短时间里完成,所以是高段位抗压型选手。”
如今这个“草根代言人”算得上苦尽甘来,但还没过多享受,黄渤的“折腾瘾”又犯了,“有时候我觉得管虎说的有些话挺好,失败一回怎么了,这个路上一直太顺,可能也不是一个太好的事,它往往让你失去了自省的契机和空间。其实为什么会失败,是因为你的尝试,尝试就一定会有风险,就有可能失败,有可能成功,你不去尝试,老是在自己原来那个圈里面,比如我的角色,如果我老去演一种类型,我演完黑皮演白皮,意思也不大。只要是我喜欢、让我有冲动的角色,我都想去演。”
做监制,人生更有戏
宁浩发现黄渤,是在管虎的电视剧《生存之民工》里,对他印象深刻,但到真正想找他时却愁了,“这就是一民工啊,我上哪找他去?”管虎也说,“黄渤有他未经雕琢的惊喜感,你都不知道他身上会出现什么,这让我很快乐。”
天生有戏的张力,源于黄渤的故事人生:多年的驻唱歌手,小有名气的舞蹈教练,迷茫时跑回青岛老家当过夹公文包上下班的厂长,甚至售货员、玩具店老板,几次考北京电影学院未遂最终到配音班进修……在社会冷暖中察颜观色,不经意间成就了今天的黄渤,他自嘲,“当你在整个的社会大学里面没有一定强势的时候,你只能像老鼠一样,多些营生啊。”
2011年,黄渤又瞄上了新“营生”,“现在自己做工作室,做些项目的储备,都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因为当你说自己是一个喜剧演员,是不是永远都有合适的导演来找你?不一定,那你靠什么维持你是一个喜剧演员呢?所以,我想让本身相对被动的演员这个角色,可以稍微主动一点,做自己喜欢、或者很有表达欲的一些东西。我来当监制的几个电影项目,正在慢慢成型中,喜剧、悬疑、爱情,各种都有,希望找到最合适的合作方,会不会自己导?如果我能导好的话,可以,但不要为了导而导,我把自己能做的部分做好,最终把片子做好,这是唯一目的。”
对话
Q:《斗牛》之后,据说这部你刚拍完的管虎新作《杀生》也是黑色幽默,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A:很简单,村子的一个混蛋,开始玩村里人,最后被村里人玩了,它想探讨共性和个性之间的东西,当你成为违背秩序的异类,到底有没有对错?电影也没给出结果,但我们提出了这个问题。中间有无数好玩的东西,能让大家看电影各取所需,你希望琢磨,有东西可以琢磨,你希望开心或感动,也都有,深的浅的,跟红酒一样,你能尝到第几层就尝第几层。
Q:能像《斗牛》一样拿个影帝或者参展电影节吗?
A:哈,刚拍完,不好说,不过威尼斯电影节主席穆勒尔之前提过,他挺期待这部片子的,他选片的时候会关注。但谁知道呢,还没开始剪。以管虎剪的速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笑)。他从来不把后期当作完成阶段,对他来说,那是创作阶段,会有各种尝试,所以,且等呢。
Q:从“金牌小人物”跳出来演《假装情侣》这样的爱情片,这个貌似没什么脑子、老莫名其妙要被虐的男朋友角色,哪儿吸引了你?是里面的大段舞蹈展示吗?
A:(笑)不是,因为刘奋斗是我挺喜欢的导演,挺个的一人儿,他拍的《绿帽子》《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文艺青年都挺喜欢。另外也是自己想多尝试不同类型的东西,老是原来那些东西,时间长了会觉得没意思。
Q:不想再钻下水道了?
A:可以钻,但不能只钻下水道。
Q:其实比起钻下水道,是不是唱歌那会儿心情更低迷?毕竟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火了。
A:也是也不是。无希望、没目标的状态,这个是最可怕的。当唱歌是你的一个小信仰时,就算当时的实际物质生活艰难也好,你内心总会是充实的。就是怕眼前所有的亮光都灭了,你在一团黑暗里面不知道往哪走的时候,那段时间是最痛苦的。
Q:那凑巧通过你发小高虎把你领进电影的管虎,和后来让你通过“黑皮”火了的宁浩,算是两盏明灯吧?
A:是挺难得的,能在年轻导演里面碰到这两位。因为他们不光有想法,而且在相对浮躁的电影环境里面,他们的较真儿,让你挺钦佩的。比如《斗牛》之前有一个半月,体验生活、训练、和牛沟通;《疯狂赛车》用两个月,练骑自行车,剪镜头;《杀生》一个半月,《无人区》两个月,都是提前拿出好长时间去做功课,你慢慢能感觉到角色从无到有带给你的快感,这可能超越了后来的票房和观众反应带给你的满足感。
Q:琢磨角色方面,你有哪些欣赏的演员?
A:很多。妮可·基德曼,每个角色都分得那么清楚,完全没有之前角色的痕迹,一个片段我能做到,通篇做下来非常难。西恩·潘能把心里的感受外化得很好,而阿尔·帕西诺独有的设计感成就了他,国内有刘青云和吴秀波,在吴秀波火之前,我就觉得这个演员将来一定很不错,太有张力了。
Q:半路出道、没用几年就拿了金马影帝,有人说你“一夜成名”,其实你“潜伏”的年头挺长的,想跟十年前和十年后的自己说点什么?到今天,人生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A:回到十年前,我会跟自己说挺羡慕你的,因为那时虽然不稳定,漂泊,但也有过大把快乐时光,希望对十年后的自己说,看到你现在依然快乐我很开心啊!最害怕的事,没有方向永远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