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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松专访剖析心路:出来混,早晚要还的(图)(4)

2012年01月20日 04:45 来源:新京报 参与互动(0)

  文艺问答

  在里面,文盲也会喟叹自由

  里面的每个人都说,愿意付出全部身家包括性命,去换回自由。原来我觉得自由是属于知识分子的一个词,在里面,文盲也会喟叹自由。

  新京报:狱中体验给你的创作带来的最大改变是什么?未来你的创作会以什么方式进行?

  高晓松:我觉得创作方式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我二十年来就这样写东西。但心境会极大不同,回想起许多在外面从未想起的人和事,一缕阳光下最淡的往事。我那时常想起李叔同和苏曼殊(均为民国著名僧人)临终说的两句话:“悲欣交集”和“一切皆有情”。你在看不见天空的地方想外面的世界,觉得每个过往的人和事都有情,都是悲欢,都是缘分,都成了远方。你把心肠拿出来慢慢洗,不着急,慢慢的,就看见了。

  新京报:当重新回到平常生活中,对那些被生活的监狱困住的人,你会说什么?

  高晓松:我无话可说,这两个世界没有共通的语言。但我会经常发呆,我发呆时,就在想他们。不是怜悯,而是流放归来的人对远方的牵挂。

  新京报:在自由被禁锢的时候,你如何看待自由?在生活变规律的时候,你如何看待散漫?在必须手写的时候,你如何看待机器?在看不见月光的时候,你又如何想象和描绘月光?

  高晓松:里面的每个人都说,愿意付出全部身家包括性命,去换回自由。原来我觉得自由是属于知识分子的一个词,在里面,文盲也会喟叹自由。其他的,规律还是散漫,手写还是机器,在自由面前都不值一提。至于月光,其实即使你看得见月光,你描绘的也是心中的月亮。

  新京报:除了《如丧》和《昔年种柳》两部即将出版的作品之外,你在电影、音乐上的新一年工作计划可以透露一些吗?

  高晓松:会开自己的作品音乐会,我猜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还是有很多人愿意静下一个晚上,听听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音乐还会做,电影还会拍,但是会珍惜,做些让自己能热泪盈眶的东西。

  最长的那184个日夜

  1.干净

  因为大家也没事干,整天就是擦,把茅坑擦得能当脸盆使。

  进去呆了六个月,首先让我能呆下去的就是里面特别干净。因为大家也没事干,整天就是擦,把茅坑擦得能当脸盆使。大家在一个共同的空间里,十几个人就那么一个茅坑,大家连撒尿都蹲着,特干净。那个茅坑还裂了几个缝,通常裂了缝在自己家里都会有点尿碱什么的,但是这儿没有。大家就这么点儿生活空间,把每个地方都弄得特别干净。然后里面的医生每天两次巡诊,我发现不会病死在里面,剩下的事都能解决。比如能看什么书,书还挺多,都是捐的,那里面有《大英百科》还封着塑料皮从来没人看过,我就开始看。

  我开始就想好了我要先干一些什么事,我先干一些不触动心灵的事,因为那时候人都很脆弱,我怕我看小说可能就柔肠寸断,或者我要写作可能就会陷入绝望,所以我就既不看小说也不写作,我就看百科全书,那不会触动心灵。然后我翻译马尔克斯的书,翻译书比你自己创作要好很多,因为你触及的是人家的心灵,而且人家那么老的人的心灵,90岁的绝望,比我绝望多了,所以我就还好。翻译很动脑筋,大部分不靠心灵,而且用脑子想这句话怎么写成中文,马尔克思还特别爱用大段落的大从句,整个一段就一句话全是从句,一个大从句要翻译半天,动很多脑子在这上头觉得挺好。

  2.聊天

  有一个人我觉得很有意思,后来我出来想要不把他拍成电影?

  再有你有想了解别人的欲望,因为你平时没机会跟这些人聊天,现在跟人睡在一个炕上,光着屁股一起洗澡,上厕所大家互相看着,因为茅坑就在眼前。三天以后你跟这些人太熟了,就跟他们聊呗,我觉得还挺有意思。有一个人我觉得很有意思,后来我出来想要不把他拍成电影?算了,可能审查通不过。一辈子他的世界只有一个北京火车站,从小就在北京站,做盲流、要饭、偷东西,抢劫等等。高兴的时候他会说,等我出去了我在火车站什么地儿请你吃饭,生气了他会说,你等我回火车站,我找火车站的小新疆弄死你。我问他怎么花钱,因为他偷很多钱,一个月十几二十万,我说你为什么不拿来做点儿生意,做点儿正经事。他说我不会啊,我就会这样。我说那把钱攒起来,他说我攒不住。我说在一个火车站里怎么花钱啊。他说我去网吧里打游戏,在游戏里他很正义,打各种妖魔鬼怪,他买虚拟游戏装备,七万块钱买把刀,两千块钱买个戒指,他每个月买十几万的装备在虚拟的自己身上。他的爱情就是北京站的小发廊,一个火车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

  他极其有意思的地方是他跟别人反着,别人受不了闹,他受不了安静,因为多年在火车站,只要一安静他就受不了,他浑身躁动,别人都睡觉了他弄一盆凉水往人脸上洒,把人弄醒,然后被惩罚,但他觉得有意思,他宁可天天被大家折腾,也不愿意安静。所以看到这个人你会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会在一开始把你的多愁善感、自怨自艾那个情绪分散很多。

  3.友谊

  屋里的大哥对我特别好……他那珍贵的一小盒酱豆腐全都被我吃了。

  再有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就是别人都比你判得重,我们屋里除了有一个醉驾的比我轻,其他的都是重刑事犯罪,还有杀人的,重伤害的,行贿受贿的,组织卖淫的,反正十年以上的有不少,人家都以努力、坚强、乐观的态度面对未来要判多少年。

  屋里的大哥对我特别好,他最后判了七年,他都努力乐观,我有什么可绝望的、不想活的,我才六个月,而且我知道是哪天出去,他最后拿到判决书——七年,那一天晚上是睡不着的,躺在床上想这七年怎么过去。他有一点儿酱豆腐,有一天我特别厚脸皮的跟他说,我想吃一点酱豆腐,他就给了我一块。我们早上只有馒头跟粥,中午是两个馒头一个清水煮白菜,晚上是两个馒头另一个清水煮白菜或者是清水煮茄子、土豆,反正就这三样东西。所以酱豆腐夹在馒头里简直就是无上的美味,他那珍贵的一小盒酱豆腐全都被我吃了。

  然后他跟我讲,他说我今年56岁,我认为60岁以后再出来男人这一生就完了,他希望60岁以前能出来,所以要减一半刑。怎么减呢?现有的合法的最快的减刑方法就是陪死刑犯,判决的死刑犯手脚都用手脚铐连着,怕他自杀或者是疯了。你要给他擦屁股,夏天给他擦身子,而且你要舒缓他的焦虑,你要跟他交朋友,直到他被枪毙。这对陪同的人来说心灵伤害是很大的,当然减刑最快,陪一天死刑犯减一天。56岁的老头陪一个19岁的抢劫杀人犯,睡觉还得半睁着眼睛,因为出现过死刑犯夜里精神崩溃抠别人的眼珠子。这个大哥给了我很多鼓励。

  据我观察绝大多数人进来十天半个月就会缓过来,精神崩溃的很少很少,有几样东西让我在里面对“人”这件事特别有信心,我看到人的坚强,大部分人都能挺住,确实有很多人我也觉得挺倒霉的。我屋里还有一个电影迷,他居然连我没公映的《那时花开》都看过,他在一个学校医务室工作,工资很低,他跑到MOMA去买原版的电影书,五千多块钱,进口的,没钱就偷了五千块钱的书被抓进来,估计也得判个半年一年。他也很坚强,他出来医生这条路肯定就没有了,但在里面他还会跟我讲讲电影。

  4.“自由”

  人人都想出去走两步,哪怕去倒垃圾,擦个地,去小卖部扛扛东西,大家都争着去。

  再到两个月以后就可以写东西,看小说了。所以就开始自由了,每天给自己安排得很好,因为看守所是不劳动的。我有两个东西要澄清,很多人在网上问我为什么不剃头。强迫剃头的所谓“侵犯犯人尊严”,这种早已经在中国看守所被废止了。我在里边剪了三次头,我实在不想剃光头,三次都是犯了协助卖淫罪的发廊小弟蹲在地下用一个推子给我推短一点,推得还不错。推完了以后我一看跟外边好几百块钱剪的也差不多。

  再一个澄清就是我不劳动,看守所是不劳动,劳动是监狱。看守所如果能有活让你干,那是你的幸运,因为人人都想出去走两步,哪怕去倒垃圾,擦个地,去小卖部扛扛东西,大家都争着去。不是我不劳动,在看守所没有要求劳动,偶尔极少数一点活儿大家都争先恐后,是用来奖励那个刑期最长的犯人,在这里已经羁押了三年了,跟大家都很熟,那你就出去扫扫地,扛扛东西,这就已经很幸福,因为谁愿意在那么小一个地方坐着?铁门上只有一个很小的窟窿,心情是很压抑的。头两个礼拜我都不敢看那个窟窿,一看到铁门上的窟窿你就觉得特别绝望,特别想把那个铁门吃了。因为只有那么一个地方,每天下午两点会伸进一个塑料管子,给你开水。

  5.生活

  大家特别温柔地喂这只猫,因为那是唯一让你感觉到你在生活的一件事。

  后来有那么几个月来了一只猫,每天晚上会到这个窟窿来,我们每天留两个馒头喂它。我说这只猫肯定是菩萨,你想想它干吗上这儿要饭,这儿有什么吃的,这儿会有鱼吗?会有老鼠吗?只有馒头。但是这只猫每天都来,大家特别温柔地喂这只猫,因为那是唯一让你感觉到你在生活的一件事。包括隔壁屋里关着头上被砍了七八斧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经常听到他在隔壁屋里怒吼其他人,但是这只猫从我们这儿跑到他那屋,他也是很温柔地喂那只猫。

  然后再慢慢地你会生活下去,那就是你生活的地方,而不是以前想的说我在这儿咬着牙服刑。那就是你的生活,只不过你不能出来。有一个小小的放风场,也没有阳光,大概十几平米,大家围成一圈在里头走走步。慢慢你就觉得这就是你的生活,那你就这么生活吧。就跟你小的时候一个月半斤肉,二两油,你也就那么生活。在里边一个星期一个鸡蛋,有鸡蛋的那天特别高兴,人很容易适应的,而不是在没鸡蛋的那六天特别郁闷。隔个四五个星期如果你这屋一直都没打架,就能评一次文明监所,奖励是五天的晚饭是有肉的,而且有很多肉,第一天是烙饼卷肉,第二天是粉条炖肉,第三天是蒸的肉龙,第四天是木樨肉,你到那天就特别高兴。那个肉极大地激励大家不许打架,谁也不许打架,一打架就没了。

  六个月其实挺漫长的,时间一长你就慢慢习惯了,那就这样生活吧。

  (口述:高晓松)

【编辑:段红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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