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默默坚守在北京人艺舞台24年的吴刚突然爆发,像井喷似的,让影视观众猝不及防:“陆桥山的笑,太难拿了,从语言到举止竟浑然天成。”“他演的铁人,哪儿有一点陆桥山的影子?”“多好的演技啊!怎么以前从没注意过吴刚这个人?”
一位多年从事话剧报道的记者一一列举着吴刚的话剧代表作,为他迟到的“成名”有些忿忿不平。“《茶馆》中的唐铁嘴、《雷雨》中的周萍、《日出》中的李石清、《北京人》中的曾文清、《非常麻将》中的老大……他演的话剧很棒啊,人物各个筋道!他早就该火了!”
吴刚在人艺话剧舞台默默埋头浇灌时,濮存昕、宋丹丹、岳秀清、陈小艺、冯远征、徐帆等人艺演员凭借电视剧,相继在影视圈大红大紫。“那时,别人都爱称呼我‘岳秀清的老公’。”吴刚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自己在话剧舞台挺牛的,我知道怎么演戏,我不着急,只要戏好,观众认识你是迟早的事。”他用手划了一个三角形状,心静如水地说:“演员都想成名,都往金字塔顶爬,可站在塔尖的毕竟是少数。别太急功近利,储备足了,候着,一有机会千万别放过。就像演戏,是我的戏,我寸土不让。”
一定要痛饮生活的满杯
“一定要成为一个演员!”上世纪80年代初,每天早晨六点多钟,八一湖的湖边、小山头上经常会出现一个拿着报纸的年轻人,他变换着语调、一遍又一遍朗诵着报上的文章;在三里河边的小酒馆,他与同样热爱戏剧的朋友点个拍黄瓜、花生米,海聊斯坦尼表演体系。报考过中戏、煤矿文工团都未被录取的吴刚,在西城区工会从事文体工作时,心中装的还是打小的这个梦想。
1985年,一个绿得让人陶醉的蝉鸣夏季,他圆梦了,同时考取了人艺演员培训班和北京电台的播音员,他放弃了盛情邀请其加盟的后者。
“我有幸受人艺大师们的教导,有幸跟他们同台演出,他们潜移默化地影响我,怎么做人,怎么演戏。”吴刚有点激动,点了一支烟,往事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那时,表演艺术家林连昆强迫他们体验生活,自行车一蹬,农贸市场、火车站,想上哪儿上哪儿,想看什么看什么,条件是第二天早晨要交两个小品。逛了一天,吴刚整不出小品就凭空编造。“创作之路怎么走?你可以不完成作业,也可以瞎编,你能对付现在,对付不了将来。观察生活,对人对事都要有一种极大的热情,冷漠到熟视无睹,你当不了演员。”林连昆的一席话直指吴刚的软肋。而导演苏民那句“一定要痛饮生活的满杯,人的一生中斟满酸甜苦辣”更是让吴刚受用一生。
“你的生活阅历、看书多少?你对人物的理解是多少?你的内心、大脑所储存的人物、事件够不够多?是不是够你翻出来打碎揉在一起再重新立起一个人物?你有没有这个能量?”吴刚说,在人艺戏剧大师们的点拨下,他学会了爱凑热闹观察生活,也学会了读书储备营养。借书卡上都有借阅人,他到图书室用心查找大师们借过最多的书看。“大师为什么看?肯定有道理。谈表演的书,里面尽是术语,从开始看不懂,到后来慢慢琢磨领悟。”一个月看个两三本,他坚持看了近五年。
五年不动窝潜心“偷艺”
吴刚是个甘于寂寞的人,人艺学员班毕业后,一些同学开始触电拍电影、拍电视剧,他竟沉在人艺五年没动窝。他很幸运,一连在《雷雨》、《日出》、《北京人》三部曹禺名作中担纲主演。排话剧《天下第一楼》时,吴刚演戏份很少的孟四爷,演罢,于是之赞叹道:“这孩子不错,演戏非常松弛。”吴刚笑着给自己“揭短”:“这声鼓励来得不易啊,我住在剧院,排练场开着,晚上,一个人穿上戏服,拄上拐棍,对着镜子琢磨这个年龄大的人在舞台上的几步走,找到感觉后,就尽情练台词。”
“那时,没少偷学大师的技艺。”排《骆驼祥子》,谭宗尧老师A角、他B角演祥子。“谭老师舞台经验多,我怎么超越他?怎么能够和他齐肩膀?我必须要演出我的特点来,不能只是克隆。”台下吴刚缠着谭宗尧谈角色。谭老师上台表演,吴刚就跑到后台,躲在边幕那儿,边看边琢磨。“祥子拉板车的姿势是怎么表现的?祥子转身的那一刻又是怎么处理的?”每次排练完,别人走了,吴刚就跟老师借来排练厅的钥匙,夜深人静悄悄跑到三层排练厅,对着四面的镜子找寻祥子的举手投足。好一段日子,他没事儿就泡在剧场,拼命看前辈们演戏,“人家是怎么演的?还有没有更好的表现方式?”
为了练就高超的台词功夫,他苦学了两年,他拿着书找人艺台词堪称一绝的任宝贤老师请教。重音在哪儿?韵怎么走?古装戏和现代戏发音韵律有何不同?拍摄朱琳老师当监制的电视剧,抽空他就拉把椅子坐在边上,让朱琳老师开讲演戏的心得。
用心演戏任何技巧都苍白
“舞台磨炼这么多年,我就去‘触电’。练了这么多年功,得知道功夫有多深吧?不行的话,回到舞台上接着磨炼。”吴刚表示,用心演戏,任何技巧都会变得苍白。
在如此浮躁的演艺圈,吴刚坚持“暗下功夫备足课”。拍电影《光荣的愤怒》,他提前一星期赶往云南找寻“石光荣”的感觉,成天和农民们混在一起聊天、吃饭,听不懂方言就拼命听。开拍当天,他把服装穿好,和老百姓混在一起站在山坡上,记者们找主演,导演指着山坡上的吴刚,大家竟把他当成当地的老农了:“开玩笑吧?不可能!”
拍电影《铁人》,吴刚看罢剧本只身去了大庆,搜集有关王进喜的所有资料,找老工人们聊天。他来到铁人纪念馆,仔细端详上世纪60年代铁人的照片,“他太瘦了。”于是,他每天就啃些小西红柿,让自己迅速消瘦下来。因为缺乏营养,三个月后他的脸开始浮肿;由于体力不支,拍两三条,就得停下来歇一下。他不会说方言,而剧中的王进喜偏偏要说陕北话,一开始,他就像学英文似的,在剧本上用拼音标上发音。剧组会陕北话的人把他的台词录了一遍,吴刚每天第一个任务就是把电脑打开,只要是醒着,就一定要放着听。拍三年自然灾害时的铁人那段,一次他和剧中另一位演员去餐馆吃饭,当时没有卸妆,餐馆服务员误认为吴刚是叫花子,导演尹力进来时,还在疑惑为什么不给吴刚他们上菜。
拍《潜伏》之前,吴刚买了两本敌特方面的书,又从导演那里借了一本。他反复研读品味,那个年代的人的举手投足,对事物的思维方式等都不一样。“我故意让语速放得慢一些,眼神和笑都刻意设计了一下,不脸谱化就是成功。”拍《梅兰芳》时,他钻进人艺图书馆,找了大批那个年代的老照片,还专门请教对那个年代很了解的老先生们。“在你心里,必须有个影子,你才能慢慢用你的身体和他靠拢,那个人物才可能鲜活。”记者:赵文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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