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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归侨吴世德:最忆年糕香 何时重温童年记忆

2012年10月08日 11:15 来源:福建侨报 参与互动(0)
印尼归侨吴世德:最忆年糕香何时重温童年记忆
上世纪九十年代,吴世德在三明市郊国有林场。
吴世德与小女儿在一起。

  吴世德,男,印尼归侨,现年67岁,退休前任职于(福建)三明市郊国有林场。

  每次上街,遇到有卖年糕的摊位,我都会眼前一亮,伫足观望那热气腾腾的年糕。童年记忆中做年糕的一幕幕情景,就会缓缓地在脑海里浮现……

  当年,我父亲在印尼就是做年糕生意的,那些久违了的镜头,却搁浅在记忆的最深处,每每看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场面,都令我倍感亲切和温馨,似乎回到了孩提时代。

  土匪3次洗劫 我家兄长遇难

  我于1945年出生在印尼外拉梦省的一个小村庄,村庄不大,但还算繁华,道路比别的村庄宽敞,商店也比别的地方多,我家就在村子中央,家附近都是商店。父亲就在村道边上开着一家年糕加工厂,住家前面父亲还开了一间食杂店,后面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晒谷坪。

  听我父亲讲,他刚到印尼时,靠打零工艰苦度日。几年后,攒了一些积蓄,就做起卖年糕的生意。

  后来,父亲辗转到一个村庄,他花了一大笔钱在村子中心地段买了一块地皮自己建房子。房子大概有一两百平方米,是用茅草、泥巴和竹片等材料建成的房屋。那时,村里土匪异常猖狂,经常出来抢劫华人的财物。我家就被土匪烧了3次,每次都是洗劫一空。当时父亲刚刚到村里,和左邻右舍还不太熟悉,每次土匪来抢劫,邻居们都冷眼相看,从不肯出手相帮。有一次,土匪来抢东西,父亲和我大哥极力反抗,最终因寡不敌众,父亲受伤,大哥被土匪杀死。父亲为了在当地立足,花了一笔钱和当地的居民和警察搞好关系。从那以后,土匪才不敢再来侵扰。

  年糕啊,年糕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做年糕的场面是很难忘的。那时候,我家有专门的做年糕厂房,父亲雇佣了十几个长工,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在宽敞的厂房里来回穿梭。厂房里面放置着好几具石磨,且有三眼灶、捣臼、榨床、白篮、搠粉寨、年糕蒸、年糕板、年糕印版等做年糕工具。我记得,那时做年糕靠的全是传统手工工艺。先是选米,用颗粒最饱满的稻谷,先把稻谷碾成米,要碾轧白净一些;然后是浸泡,第二天从水缸里舀出挑到河里去淘洗;接着用石磨磨成米浆。

  推磨时,一个长工扶着磨担推过去拉过来,另一个长工一手把握磨头、一手将磨盘上的米慢慢拨进磨孔,转一圈拨一撮。石磨上方挂一只桶底有孔并插一只筷子的水桶,水沿着筷子正好漏入磨孔。在石磨吱咕吱咕的转动下,粉浆顺着磨槽流入出口处套着的粉袋中。磨年糕粉是一件苦差使,推磨多半是由年轻力壮的男长工完成。米浆灌入布袋要经过压榨挤水,榨床有4只脚,床底斜置一块有槽的木板,四周有栏板,一次可以放入若干袋粉浆,然后压上一块厚厚的木板,将撬杠的一头伸进固定的孔里,另一头套在架子上,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随着架子慢慢降落,将粉袋里的水分挤出。

  榨粉时,要把扎住袋口的粉袋扛上榨床。榨干后抱进白篮,剥去粉袋,在白篮里刨成刨花似的粉片;然后倒进搠粉寨(同米筛一样有孔的团匾)搓成粉末;搠粉比刨粉辛苦,粉片冰冷,需要用手掌压在搠粉寨里又推又搓,搠成细细的粉末。搠粉多是妇女,半个钟头搠下来,长工的指头肿得像红萝卜似的。之后,洁白的米粉,在“上蒸师傅”灵巧的手下,加水搓合捻碎,用大碗把粉均匀撒到蒸桶里。蒸桶是“无底无盖桶”,底部放一只用竹片编成垫着纱布的斗笠一般的蒸伞,既能使蒸汽上来,又不致于米粉漏落。蒸桶底下就是滚沸的水,米粉在蒸桶的纱布上被慢慢蒸熟。烧火多由老人担任,原本烧稻草的大灶,这时的肚膛里也架起了柴块,火光映得满屋通红。一会工夫就飘出年糕粉蒸熟后的香气。

  我时常站在一边,看着管蒸的长工腰间系着布拦,用筷子插插粉,感觉很松就是熟了,于是用镬盖一闷,使得蒸汽回落,马上端起蒸桶,将滚烫的年糕粉倒进门口的石捣臼中。搡年糕时要挥起沉重的舂头,拨臼的蹲在捣臼旁,边上放一盆冷水,有节奏地醮水、摸舂头、翻米粉。搡者的力气与拨臼者的灵活很默契地融合在一起一落之中,数十回合后,捣臼中的年糕粉成了年糕,非常柔韧,质感细腻、柔软、不粘口。

  排华碎了年糕梦

  在印尼的华人同样有过春节的风俗,华人取“年糕年年高,一年比一年好”的寓意,过年时必定要吃年糕、送年糕。每到春节前,我父亲的生意就非常火爆,他总是忙成一团:既要外出订货,又要亲自管理工厂。平时年糕做成长方体形状即可,而到了春节时,年糕就要做成不同的颜色和形状。这无疑会增加了好几道程序,必然要增加人手。有时工厂缺人手,我会主动去帮忙,父亲叫我将仍然很烫的年糕团摘成若干份,分给坐在长板前做年糕的人,每个人在板上继续揉,使之更加柔韧,捏出一个个小团,搓成棒状,用印版压成年糕。之后在长方形的年糕上,印上梅、兰、竹、菊、双喜、双鱼等各种图案。

  有些客户还要求将年糕做成元宝、如意形状的供品,这是“送年”要用的。我那时只会帮忙在年糕上盖上红印,把大人做好的年糕,一叠一叠捧到团匾上,趁着年糕之间还未粘牢,掰开后重码,直四根横四根,码得整整齐齐。我做不出元宝、如意那些形状,但却会捏出小白兔、小猪、小鸟之类的形状,在小动物头部嵌两粒赤豆或绿豆、黑豆当眼睛,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日子在无忧无虑中静静流逝,眨眼间我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8岁那年,我到离家20多华里的“哲哲镇”中华学校去读书。当时,我家有两辆运年糕的马车。车夫天天先送我去上学后才去送货,每天放学后车夫又用马车接我回家。两年后,我两个弟弟及3个堂弟都相继到镇里读书。叔叔家就在我家附近,他家比较困难,父亲为了帮助叔叔,就每天让两辆马车同时出动,把我们堂兄弟6个送到学校。

  到我读四年级那年,印尼政府开始排华。父亲的年糕生意日渐萧条,其它的生意也几乎破产,于是父亲逐渐遣散了长工。那时,父亲萌发了回国的念头。不久,印尼政府颁布法令关闭中华学校,父亲毅然决定举家回国,好让我们兄弟几个回到中国继续读书。

  何时重温年糕梦

  1960年,父亲变卖了在印尼年糕加工厂、车辆等家产,将房子和食杂店送给叔叔,拖家带口踏上了回国的旅程。和别的回国人员相比,我家的行李特别多,父亲将家里所有细软都打包成十几个皮箱带回国内。那时,我和叔叔家走得特别近,叔叔的几个儿子天天和我一起上学玩耍,关系特别好。那天,我叔叔一家人到码头送别。当时,我非常舍不得几个堂弟,看着他们几个在码头上泪流满面,我心里一阵酸楚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当船离开码头时,我嚎啕大哭,心想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几天后,我们来到了厦门。一个星期后,全家被分配到南安雪峰华侨农场。到我读六年级那年(1962年),父亲又回到祖籍地——泉州市满堂红公社黄石头大队。父亲又重操旧业,做起了卖年糕的生意。由于家庭人口众多,父亲又年迈多病,仅靠卖年糕的小本生意支撑一个大家庭,非常辛苦。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身为长子的我不得不主动放弃学业,过早地结束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1965年,我被招工到三明,进了三明市郊国有林场工作。此后我一直在林场工作,工作一丝不苟,认真负责,年年获得先进,还担任护林队队长,2002年退休。

  如今,年糕生产机械化了。磨粉、上榨、上蒸、制作都是流水线,工序简单。但我还是感觉味道和口感就是大不如从前。现在,我偶尔会亲手做年糕,让自己重温一下在印尼时的童年的记忆。(吴世德/口述 连传芳/撰文)

【编辑:杨凯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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